越野车驶离了仁安堂,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内,龙百川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却挂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
游权正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神情淡然,没有半点即将进入军营的紧张或兴奋。
这份沉稳,远超同龄人。
“小子,说真的,我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龙百川开口了,嗓音洪亮。
“那天要不是我恰好路过,鬼使神差地走进你的仁安堂。”
“我这身老毛病,怕是真要带进棺材里了。”
听到这话,游权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他与龙百川初次见面的那天。
……
游权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黄帝内经》,看得入神。
药堂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便装,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铁血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龙行虎步,眼神锐利。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在游权的眼中,这个男人的身体状况却一览无遗。
他的气息很强,远超常人。
但在他的胸肺之间,却萦绕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黑灰色雾气,带着阴冷和阻塞。
这是陈年旧伤,寒气入体,已经伤及了根本。
男人在药堂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一排排药柜,最后落在了游权身上。
他本是来附近办事,偶然看到这家古色古香的老药堂。
又恰逢自己胸口隐隐作痛,便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走了进来。
“小伙子,这里有坐堂大夫吗?”
龙百川开口问道,语气还算客气。
游权放下书,抬起头。
“我就是。”
龙百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但来都来了,便说道。
“我最近总觉得胸闷,呼吸不太顺畅,你帮我看看。”
游权没有去拿脉枕,只是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长官,你这不是最近才有的毛病。”
“你肺部有旧伤,枪伤,对吗?”
一句话,让龙百川脸上的随意瞬间凝固。
他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直射游权。
“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部队的机密!
除了当时的几个主治医生和他自己,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游权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
“受伤的时间应该是在五年前的冬天,或者是在水里受的伤。”
“寒气顺着伤口侵入肺腑,所以每到阴雨天。”
“你的右胸第三根肋骨往下,就会有刺痛感,呼吸困难,对不对?”
龙百川彻底呆住了。
军区总院最好的专家会诊过,也只是说他肺部有永久性损伤,纤维化,无法根治,只能静养。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把他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
“你……你到底是谁?”
龙百川的声音都有些发干。
“一个大夫。”
游权指了指里间。
“想治,就跟我进来。我给你把脉看看。”
龙百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游权走进了内堂。
内堂里,游权示意龙百川坐下,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
“脉象沉涩,肺气郁结,和我看的一样。”
“你这伤,再拖个三五年,别说当兵了,正常走路都费劲。”
游权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龙百川心上。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这两年,他明显感觉到体能下滑得厉害。
尤其是在进行高强度训练的时候,胸口的憋闷感和刺痛感越来越频繁。
专家的话还在耳边,说这伤是不可逆的。
他几乎已经绝望,做好了随时脱下这身军装的准备。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小兄弟,你……你真的能治?”
龙百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能。”
游权的回答干脆利落。
“别人治不了,不代表我治不了。”
“把上衣脱了,去病床上躺着。”
龙百川没有半点迟疑,立刻照做。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游权从一个古朴的木盒里,取出了一套金针。
那金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爷爷留下的明朝古针,传了十几代人。
游权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金针,在酒精灯上燎过,手法娴熟。
“可能会有点特别的感受,忍着。”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金针已经刺入了龙百川胸口的“中府穴”。
龙百川只觉得皮肤微微一麻,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针尾注入体内!
“这是……‘烧山火’?”
龙百川虽然不懂医,但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这是失传已久的针灸绝技。
游权没有回答,神情专注,手指捻动着金针。
九根金针,分别刺入龙百川胸腹间的九个大穴。
龙百川感觉自己整个胸膛都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那股热流在他的操控下,汇聚成一股,开始冲击那片常年冰冷刺痛的区域。
“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痒感从肺部深处传来。
他忍不住想要剧烈地咳嗽,想要把那种感觉咳出来。
“忍住!”
游权低喝道。
“气血正在攻伐寒毒,成败在此一举!”
龙百川闻言,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感觉那股痒意越来越重,同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喉咙口一甜。
“噗——”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侧过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游权早就料到,不知何时已经将一个盆放在了床边。
那口黑血,带着大量的血块和粘稠物,散发着一股腥臭,尽数吐在了盆里。
吐出这口黑血后,龙百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胸口那块压了五年的大石头,瞬间被搬开。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这……这就好了?”
龙百川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游权。
游权正在收拾金针,闻言点头。
“病根是拔了,但你身体亏空得厉害,还需要调理。”
他走到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
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一张药方很快写好。
那笔迹,遒劲有力,自有一股宗师气度。
龙百川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字,再看看眼前这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
龙百川郑重地将药方收好。
“我叫龙百川,是海军陆战队侦察大队的大队长。”
“你这份恩情,我龙百川记下了!以后有任何事,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美其名曰复查,实际上句句不离拉他入伍。
而游权,也确实有参军的打算。
一来二去,两人便定下了这个君子之约。
这也才有了后来范天雷吃瘪的那一幕。
……
“嗡嗡——”
越野车下了高速,驶入一条沿海公路。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从车窗灌了进来。
游权的思绪也从回忆中抽离。
“龙队,你这算是‘骗’我入伍吗?”
游权半开玩笑地问。
“胡说!”
龙百川眼睛一瞪。
“我那是爱才心切!你小子这样的好苗子,不来我们海军,去哪都是浪费!”
“再说了,我给你办的可是直招士官,跳过了新兵连。”
“直接进我们侦察大队,这待遇,别人求都求不来!”
车子又开了许久,终于,一个巨大的军事基地出现在了海岸线上。
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哨兵,巨大的铁门上,悬挂着“海军陆战队某旅”的牌子。
越野车经过检查,顺利驶入。
训练场上,号子声震天。
士兵们正在进行各种极限训练,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汗水和硝烟的味道。
龙百川将车停在一栋宿舍楼下。
不远处,正有一群和游权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就是今年的新兵。
“去吧,跟他们站一块儿。”
龙百川指了指那群人。
“你的档案和手续我都交上去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记住,在部队,没人会把你当小孩子。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
说完,他便驱车离去。
游权背着包,走到了那群新兵的队尾。
他的出现,立刻引来了不少目光。
“哎,哥们儿,你也是新来的?”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家伙凑了过来。
游权打量了他一眼,眼神微微一动。
张冲。
还有那边那个看起来有些文弱,戴着眼镜的,是鲁炎。
果然是他们。
游权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却让另一个人不爽了。
队伍里,一个长得人高马大,一脸桀骜的青年,上下打量了游权几眼,忽然咧嘴。
“你不就是那个在街上打拳的‘阿甘’吗?”
展大鹏起哄道。
“来一段!给我们大伙儿露两手瞧瞧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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