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文学李氏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那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沈惊晚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以为会看到一场歇斯底里的哭闹，一场撒泼打滚的质问。
那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扮演一个慈母，痛心疾首地斥责她不懂事，不体谅病弱的妹妹。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两声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的问话。
“柴房？”
“让我去住柴房？”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李氏的脸上。
她强撑着，试图找回自己的主导权。
“晚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薇儿的身子……”
“呵。”
又是一声笑。
沈惊晚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氏身边一个穿着桃红比甲的大丫鬟身上。
那丫鬟是李氏的心腹，名叫春香，平日里在府中最是嚣张跋扈。
此刻，她接收到了主母求助的眼神。
春香立刻心领神会。
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丧门星，还真当自己是以前那个金尊玉贵的嫡长女了？
夫人不过是给她个台阶下，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春香上前一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
她粗声粗气地开口。
“大小姐，没听见夫人的话吗？柴房在那边，别杵在正厅碍眼了，跟我走吧！”
说完，她便伸出手，要去推搡沈惊晚的胳膊。
那只涂着蔻丹，保养得宜的手，就要碰到沈惊晚素色的衣袖。
就是现在。
沈惊晚的睫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个无声的指令，在心底发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一道残影，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从厅堂的横梁阴影处一闪而过。
没人看清那是什么。
只听到——
“啪！”
一声巨响。
清脆，响亮，干脆利落。
在死寂的正厅里，这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每个人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是另一声闷响。
“砰！”
那个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大丫鬟春香，整个人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撞上。
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横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撞在了一根刷着朱漆的廊柱上。
然后，像一滩烂泥，顺着柱子滑落在地。
“噗——”
春香张开嘴，一口血沫混着七八颗断裂的牙齿，喷洒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她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变成了紫黑色，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珠子惊恐地外凸，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正厅里，落针可闻。
沈宏、李氏、沈语薇，三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惊愕上。
嘴巴微张，瞳孔放大，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骇然。
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们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沈惊晚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劲装里的男人。
他就像是从阴影里凭空走出来的一样，身形半明半暗，仿佛随时会再次融入黑暗。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以他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厅。
那不是属于凡人的气息。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气。
冰冷，纯粹，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李氏和沈语薇只觉得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
她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就连自诩见惯了风浪的安远侯沈宏，此刻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手脚冰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是……什么人？
武功？
不，这不是普通的武功。
他麾下的那些亲兵护卫，没有一个能给他带来如此恐怖的感觉。
这人……杀过很多人。
多到无法计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惊晚的身后？
无数个疑问在沈宏脑中炸开，却让他更加恐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惊晚，却连头都没有回。
仿佛身后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
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自己那片根本没有被碰到的衣袖。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就像是在拂去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然后，她开了口。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人事不知的春香。
“脏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带着无与伦比的霸道和轻蔑。
仿佛那个丫鬟，连触碰她衣角的资格都没有。
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李氏的心脏狠狠一抽。
春香是她的脸面，打了春香，就是打了她的脸！
可她看着沈惊晚身后那个黑色的影子，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斥责？质问？
她不敢。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下一个飞出去撞柱子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沈语薇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姐姐……
她的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身边的那个人，又是谁？
是鬼吗？
不。
比鬼更可怕。
沈惊晚终于抬起眼，看向她那惊骇欲绝的“亲人”们。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李氏惨白的脸上，滑到沈语薇颤抖的身上，最后，落在了父亲沈宏那张写满惊惧和忌惮的脸上。
她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唇角。
没有笑意，只有宣告。
“从今天起，这个家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字一字，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说了算。”
话音落下，整个正厅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沈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猛然一颤。
他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女儿，看着她身后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影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屈辱，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反驳，想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
可就在这时，沈惊晚身后的那个黑影，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只是一个细微的侧头动作。
那藏在阴影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沈宏的身上。
沈宏浑身一僵。
一股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感，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一道警告。
一道死亡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