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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陈序淮桌上的字,很少有人在意。

上面无非就是一些羞辱的话,自从他入学就伴随左右。

身体有残疾,家境又不好,陈序淮理所当然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每个人都可以踩他一脚,因为他不会反抗,也没办法反抗。

桌上的字到底是谁写的,已经记不清了。

穷逼、聋子、癞皮狗……陈序淮很快就习惯了和这张饱经风霜的桌子做伴。

只是现在。

他居然可以暂时摆脱这些了。

班主任老耿想叫两个男生把桌子搬走,一时之间居然挑不出一个好心人。

陈序淮站了起来:“不麻烦了,我自己去吧。”

“你认路吗?”老耿不确定地问,“总务处在最北边那栋楼一层。”

“我知道。”

虽然看起来单薄,但陈序淮一点不吃力地将桌子抬了起来。

胳膊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无视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似乎不把这当一件很丢脸的事。

有好事的探着脑袋去看他桌子上的字,那些或是用碳素笔写,或是用小刀刻上去的侮辱。

陈序淮只是垂下眼,不算客气地说让路。

他只穿着一件普通的校服,最单调的蓝白配色,能毫无痕迹融入人堆里。

但气质摆在那儿,无端就惹眼。

祝欢之前从没发现他原来这么破碎,明明前世也当过同学,她在少年时期对陈序淮的印象却仅限于一个残疾的贫困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序淮会娶她。

看中她的脸吗?

祝欢承认了,她确实是一中最漂亮的花瓶。

扯了扯百褶裙的裙摆。

祝欢举起手:“老师,我有东西落在国际部了,我要去拿。”

班主任十分头疼。

活爹。你还要干什么?

这才来了几分钟,怎么这么多事?

“快去。”班主任妥协了。

他隐晦地瞥了陈序淮一眼,发现对方和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在意,自顾自走着。

班主任心里五味杂陈。

刚开学的时候,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

他那时只知道陈序淮家里情况特殊。

穷是一方面。

他爸开学第二个月就来学校闹过,言之凿凿说陈序淮偷了钱出来,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挑唆。

那时正是交书本费的时候。

就算校领导努力往下压,不许任何人提这件事。

明面上不说,私底下也会聊起。

学生就是这样,八卦传的飞快。

只是半天,陈序淮这个备受瞩目的开学考年级第一就被拉下神坛。

他的沉默被解读为死装,贫穷成了刺向他的一把尖刀。

老师们想帮助他,也有心无力。

他从来不寻求帮助,拒绝了所有善意。

班主任老耿只能尽力向着他一些。

之前从来没发现过陈序淮的桌子上有什么,每次他都挡的严严实实,大概是靠遮掩保护仅有的尊严。

——

祝欢追了出去。

国际部那栋楼和总务处距离实在有些远。

她尾随在陈序淮身后,根本不管这是不是去国际部的路。

陈序淮走,她也跟着走。陈序淮停下,甩甩手腕,她也跟着停下。

祝欢很难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态。

她只是想护送一下陈序淮,顺便看看他。

年少时的陈序淮对祝欢来说是珍稀物种,她只记得后来那个并不是很好的陈序淮。

缺德事干了一箩筐,混成了容城新贵。

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雷霆手腕冷漠无情。

其实回了家,和祝欢吵架的时候,总是把助听器摔了拒绝交流。

很幼稚。

身后跟随的脚步声实在太过明显,祝欢那双小羊皮底的矮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动。

陈序淮早就发现她了。

只是不明白。

她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反常。

这时候的祝欢,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愿意帮他解围,还解决了困扰十七岁的陈序淮很久的桌子。

尽管这些都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陈序淮还是无法理解。

祝欢想要拿他找新乐子?

还是她挑座位时和他对视的那一眼,他眼里掺杂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陈序淮反思自己。

他应该没有露出恳求或者脆弱的神情,也没有用眼神求她来可怜他一下。

陈序淮停在原地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祝欢迟疑地凑过去,想看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你搬不动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她对于自己的出现没有分毫不适感,仿佛她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陈序淮张了张口,几次想问些什么,最终只憋出一句“不用”。

风吹的她裙摆张扬,祝欢身上还穿着国际部统一的服饰。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藏青色的西装外套和深灰百褶裙,比起灰头土脸的普通班蓝白校服,不知洋气多少倍。

祝欢理所当然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我见过你吗?”

失聪的人说话发音总是很奇怪,但陈序淮没有,他应该很努力学过。

祝欢看陈序淮的眼神里不免带上几分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怜悯。

“有啊,”祝欢睁着眼睛说瞎话,“去年秋季运动会,我看到过你。”

其实她早忘了高中第一次运动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我那天在家。”

你在哪里看到的?

明明没说出口,祝欢硬是察觉出了一丝质问的意味。

“那……那应该是我记错了,是上学期郊游。”

“我也没去。”

“哈哈,你看这事闹得,我又记错了,是暑假组织的研学,国际部二班和你们班都去了……”

陈序淮扯了扯唇角:“我还是没去。”

你怎么一个集体活动也不去呀!

祝欢没招了,原本想套套近乎,方便未来多帮帮他。

岂料这人根本不给她机会。

“为什么跟着我?”

“我只是顺路,没有跟着你。”

“国际部在南边,总务处在北边,顺路?”

陈序淮看着她慌里慌张为自己找补,编造出那些拙劣的谎话。

一阵恍惚。

果然祝欢从小就这样,怨不得大了以后那么爱说谎,合着是打小就有的底子。

祝欢围着他,叽叽喳喳强调自己只是想遛遛弯,绝对不是跟着他。

并不让人觉得吵,相反,陈序淮很怀念这种感觉。

鲜活的祝欢,尚且未经历那些挫折和磨难,像一只腾飞的鸟。

如果可以。

陈序淮想,在祝家出事前提醒她,躲过去,然后远离她。

这样祝欢就不会被他害死了。

听起来真是一个简单的计划。

顿了顿,陈序淮于是冷漠道:

“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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