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小桃来接她时,她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直,只能一瘸一拐地挪。
小桃红着眼眶,气冲冲地告诉她:
“小姐,那女人昨晚梦魇惊叫,苏公子在她院子里诵经一整晚!小少爷也急得一晚没睡,天没亮就去请大夫了!”
白缨心一痛,不死心地开口:“扶我去看看。”
果然,苏嘉玮还跪在院中蒲团上,敲着木鱼,诵着经文。
弟弟皱着眉,急切地对苏嘉玮说:
“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婚期将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阿缨主动答应,让紫烟做平妻?”
苏嘉玮敲木鱼的动作未停,声音笃定:“我自有办法。”
弟弟似乎有些不忍,压低声音: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但你要保证,不能伤害阿缨。我是喜欢紫烟,想让她名正言顺嫁给你,但阿缨…她毕竟也是我姐姐。”
苏嘉玮终于停下木鱼,抬眸看他的眼神复杂纠结。
随后他轻叹一声:“我和你一样。若是一颗心,能分成两半就好了。”
一颗心,分成两半…
白缨再也听不下去,搂紧自己往回走,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开春了。
为什么吹到身上的风,比她在高丽边关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风雪,都要冷?
两日后,皇帝要对收复高丽论功行赏。
朝堂上,内侍正在奉皇命宣读圣旨。
“…敕封白缨为河东郡主,赏黄金百两,钦此。”
白缨跪在殿前,抬起双手,准备接过那卷圣旨。
“慢着!”
苏嘉玮的声音生硬地响起,白缨的心猛地一沉,双手悬在半空。
来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苏嘉玮那日笃定地说“自有办法”,究竟是什么办法。
苏嘉玮跪在她身侧,开口前,下意识瞥了她一眼。
见她容色平静,眼神无波,这异常的镇定反而让他心口一窒。
但箭已离弦,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臣要揭发白缨!她奉命出使高丽,为逞一己之能、强求通商盟约速成,竟以我朝所赠邦交重礼为诱饵,假意示好却暗藏算计,致使高丽君臣心生嫌隙,两国邦交险些决裂,多名随行译官、礼官因她的轻率之举身陷险境,险些客死异乡!”
“高丽被迫应允盟约后,她又恃强凌弱,违背‘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古训,苛待高丽赴我朝的答谢使者,克扣其食宿供给,言语羞辱其国主;更在归国途中,纵容随从劫掠高丽边境村落,抢夺财物牲畜,致使无辜百姓流离失所!”
“此女出使在外,无视外交礼仪,背离‘怀柔远人’的邦交之道,专行巧取豪夺、欺凌弱小之事,残暴不仁,有失天朝体面,绝非我大晟使臣所为!”
满殿哗然。
白缨依旧跪得笔直,眼底有闪动的水光,却一言不发。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办法。
“苏嘉玮!诬告功臣,该当何罪!”皇帝声音隐约带怒。
“臣不敢妄言!”
苏嘉玮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这是白缨亲笔写给臣的书信,里面都是她如何用计的证据!”
皇帝展开信纸,脸色越来越沉,随后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掷向白缨!
“白缨!你自己看!你还有何话说!”
白缨捡起那封信扫过上面的字迹,凄然一笑。
她的字,是苏嘉玮一笔一划,握着她的手教出来的。
他模仿她的字迹,足以乱真,天下无人能辨。
更何况,这些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她也确实做了。
只是苏嘉玮摘头去尾,只说出了一半的真相。
她看着那封信,忽然觉得很累。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臣,无话可说。”
苏嘉玮还是那么聪明。
给她戴上这样一顶罪人的帽子,何愁白紫烟身份低她一等。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别说做平妻,就算是让她做妾,世人都会觉得他苏嘉玮情深意切吧。
“阿缨!你胡说什么!你快否认!这不是真的!”
弟弟脸色煞白,眼神里是真切的恐慌。
白缨看向弟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亲笔字啊。弟弟认不出阿缨的字了吗?”
白簇如遭雷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愤怒地看向苏嘉玮。
只是她看不清楚,这愤然里面有几分为了她,又有几分是为了白家……
事情明明是按照苏嘉玮想的发展,但是低低垂眸,胜券在握的眼神里,隐约有一丝不忍。
“来人!”皇帝怒喝,“将白缨押入天牢,候审!”
她被粗暴地拖走,却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苏嘉玮一眼。
天牢阴暗潮湿,鞭伤隐隐作痛,但比鞭伤更痛的,是她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打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
她没有力气挣扎,手腕被粗暴地拉起,固定在冰冷的石台上。
紧接着,腕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牢门打开,狱卒告诉她,皇上开恩,赦她可出狱。
她踉跄地走出天牢。
马车候在不远处,弟弟和苏嘉玮站在车旁,神色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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