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之后,徐驰再次邀请夏弥雪去看比赛。
“姐姐,有你在的比赛我一定会拿冠军。”
“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去。”夏弥雪第三次这样说,她只是还在思考和徐驰的关系。
徐驰外貌过关,衣品也好。他温柔体贴,指哪打哪,几次约会下来,夏弥雪觉得他是及格线以上的发展对象。她不喜欢养鱼,如果能接受就在一起,不能接受也会及时说开。
只是……他比赛那天刚好程知岳也休假,夏弥雪纠结再三,还是选了程知岳。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一天不如一天。
夏弥雪遛狗时经过消防一队大门,她抓着一个年轻小弟弟问,你认不认识程知岳?男生碰巧和他在一个宿舍,夏弥雪亮明身份,又问了几个问题,男生老实巴交的,像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
程知岳最近的生活全都被工作塞满,他不再去骑车,也不去拳击房。就算休假也在单位宿舍睡大觉,这根本就不是程知岳。
不仅如此,他比之前还要回避社交。元旦的联欢会他不参加,联谊活动也不报名,全队的单身汉谁不盼着联谊,多认识几个女生?就他程知岳是个异类。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事。”
“嗯你说。”
“他总是起夜。他睡我对床,我睡眠浅的时候能听到洗手间亮灯,有声音,很轻的水声,窸窸窣窣,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训练倒是没看出什么,程知岳一直是拼命三郎,他很喜欢突破自己。做任务也冲在最前面,立功次数在我们这一批里最多,升职概率最大也是他。我们都佩服他,他都是拿命拼来的。”
“……好。谢谢你,耽误你时间了,真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担心他了。”
“没事没事,”男生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们队内会有定期心理健康测评,分数不过关会及时心理干预的,也没听说程知岳不过关。”
“好。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啊!”
“不客气。”男生一步三回头,他不知道程知岳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妹妹。
宿舍里有对象的聊起女朋友,说圣诞节过了,新年又来,紧接着是情人节。谈恋爱就有过不完的节,送不完的礼物。还是一个人好,一个人就只需要过光棍节,自由自在。
程知岳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明明他各项条件都好得太突出,根本不像要打光棍的人,但他就是不谈,也没兴趣谈。
他一个人就是一座孤岛。别人热聊,串门,他就放下蚊帐开着台灯看书,只有点到他名字才会偶尔搭几句。
“程知岳,元旦哪天休假?”
“周六周天都休。”
“你有约人吗?”
“没。”
“那我约你。”
他轻笑,明明很高兴,却说:“市游泳馆有比赛,你不去支持一下?”
“不去。我要支持的人是你,程知岳,我把你的底细摸清楚了。”
“你约我做什么?”
“两天不太够,三天吧,你能请年假吗?”
“能。”
夏弥雪光速下单两张机票,她要带程知岳去三亚跳伞。
跳伞这种运动只要尝试一次就会爱上。脱离重力的束缚,像鸟一样自由穿梭,以每小时200km左右的速度自由下落,疾风冲击身体,是坠落,是飞行。
夏弥雪喜欢极限运动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不是每个女生都能在疾驰的机车后座展开双手,高呼辞职万岁,自由万岁。
透过飞机舷窗,夏弥雪又看到湛蓝的大海。不过这是南海,不是渤海。
程知岳在发呆,他对这场突然的旅行还没有实感,身边坐着的人是夏弥雪。这个梦,也许他在部队服役时做过,但具体是什么,也记不太清。
反正只要有她的梦都是美梦。
“程知岳,你知道我飞过渤海湾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低头会不会就能看到你住的宿舍,甚至,你刚好走出来给菜地浇水。于是我一直看,却始终只有无限的蓝。”
“我在天上飞来飞去好无聊。你日复一日守着渤海也好无聊。”
“我们能在小县城重逢,可以说是很有缘分了。”
“是啊,”程知岳伸了个懒腰,“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回来,我也没想到我会因伤转岗。”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再度转动。
夏弥雪经常独自旅行,跑过很多个国家,她出发前就办妥一切,下了飞机就有一条龙服务。
此行目的明确,除了跳伞,就是在酒店私人泳池享受阳光和服务,然后虚度光阴。
夏弥雪订的是豪华套房,冬天是三亚旅游旺季,房费几乎飙到了一年中的最高点。但这个费用已经覆盖餐费和酒店的所有设施、服务,性价比还行。
主要是,夏弥雪喜欢这样的度假方式,那就是换个风景好、服务好的地方躺平。
专车在机场出口等候多时,一路畅通,办理入住后,两人乘摆渡车穿越一片热带植物园,园区内的建筑都是酒店所有,也是宾客可以自由使用的设施。
下了车,二人在私人管家的引导下来到套间。这是一座独门独户的海滨别墅。行李已经提前送达,吧台有茶叶、咖啡和各种免费软饮,茶几上是酒店准备的迎宾甜点和鲜切果盘。
房间弥漫着一股香茅草的味道,闻起来类似柠檬。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海。
酒店用价格过滤了大量的游客,所以风景的质量有保证,私密性也好。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你挑,剩的就是我的。”
“那我睡主卧,我要看大海。”
夏弥雪拎了个行李箱,程知岳就背个包。
各自安顿下来,夏弥雪决定泡个温泉缓解舟车劳顿。
她换上泳衣,扎了个丸子头,披上浴巾,推开玻璃门,外面就是无边恒温泳池和一望无际的椰林、沙滩、大海。
夏弥雪用脚尖试探水温,正好。她泡进去,感觉自己是一块陈皮,在水中慢慢地回到了做橘子的时候。
程知岳在干嘛呢,分好房间就没动静了,不会又在睡觉吧?他在飞机上都睡了一路了。
这家伙,说是出来散心,真就换个地方睡觉?
她泡得太舒服,懒得爬起来,直接拨他号码。
“喂,你在干嘛,别说在睡觉。”
“在看书。”
“……比在睡觉还诡异。”夏弥雪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书?这是程知岳会干的事?而且他哪来的书?只能是从家带过来的。
太诡异了。程知岳出门旅游带了本书,而且一落地就开始看。难道他要在三十岁开启知识改变命运的逆袭人生吗?
“别看了,你过来陪我,我好无聊。”
夏弥雪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闭上眼睛,不停地把水捧起来浇到肩膀、脖子。
程知岳搬了张躺椅坐过来,距离有点远。他还穿着厚重的外套,可三亚的冬天也有二十多度,又在阳光下,程知岳这是干嘛呢。
“程知岳,你也下来泡泡,可舒服了,”她抬起头,打湿的头发贴在白皙的鬓角,一丝一缕,好像用工笔画上去的,“快呀,你是来放松的,怎么还带本书,你要考研啊程知岳!”
“快把外套脱了,换身凉快的衣服。你这样也太不合群了。”
“好,”程知岳拗不过,他原地把外套脱了,里面是短袖,“你先泡,一会我再泡。”
他全程眼睛都没斜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本书。那本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搞得夏弥雪都想看了。
“这池子那么大,我们可以一起泡啊。你不会没带泳裤吧?我让前台送一条过来。”
“带了,”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视线转向大海,“我现在还不想,想了我再泡。”
说完,他戴上墨镜,躺下,也不看书了,只是晒太阳。
夏弥雪泡了四十分钟,感觉身体需要补水,于是使唤程知岳。
“我要喝水,你帮我倒一杯呗。”
“好。”
他赤着脚踩过木地板,很快端来一杯温开水。
夏弥雪的泳衣是克莱因蓝连体的,腰部有不规则镂空设计,拍照出片,显得身材很辣。她皮肤本就白,被蓝色一衬就更白。
“谢谢。”
“你的手怎么有划伤?”夏弥雪拉住程知岳的手,“看着很新,你最近有出任务吗?”
“有,”程知岳蹲在泳池边,他盯着水面的一只小虫,“没事,就是不小心蹭的。”
“好吧,另一只手呢,给我看看。”
“没事,”他又把手伸过去,“怎么突然要看这个。”
“我担心你受伤,可你的工作天天都可能受伤。”夏弥雪不想泡了,她让程知岳拉她上去。
程知岳单手能轻松扛起50公斤的轮胎百米负重跑,夏弥雪的体重最多也就100斤。
不知道是湿漉漉的手臂太滑了还是什么原因,他拉了两次才把她拉上来。
夏弥雪上水后就披上浴巾,先是擦干发尾的水,感觉耳朵也进水了,她又原地单脚跳。
她的皮肤白得发光,白得晃眼。程知岳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了,也许一开始就该说请不到年假。那样夏弥雪大概就会跑去游泳馆看比赛,之后顺理成章地和徐驰交往。
这样,他不是离想要的自由越来越近了吗?
如果这是一场梦,程知岳不愿醒来,可这是偏偏是现实。
没有什么比清醒地做梦更痛。
“你怎么了,手发抖?”夏弥雪拉住他,程知岳的手在少年时期很好看,秀气又修长,骨节分明,可现在一摸,全是训练留下的老茧。
“没事。还是负重训练太多了,”程知岳把手抽出来,“你赶紧冲澡换衣服,这样会感冒的。”
“我想去那边走一走,一会我就回来。”
“啊你不等我一起吗?我也想去。”夏弥雪追上去。
太阳逐渐偏西,海风很凉,她的浴巾被吹开。程知岳替她合拢,披好。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要走开,他怕再不走就控制不住自己。
“凉了,”他摸摸夏弥雪淌水的发尾,“回去洗澡,换身衣服,我等你一起。”
“好。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太累了吗?”
“是。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好。”
“那今晚去做个全身护理放松一下,争取睡个好觉。”
“好。”
她是他最清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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