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文学第2章 2
5.
顾鸣轩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重重甩在温奕寒脸上，锋利的纸张瞬间划开皮肤，鲜血渗出，宣泄着他此刻的愤怒。
顾鸣轩，顾氏集团的次子，顾氏海外市场的话事人，我的竹马，个性外放张扬，行事雷厉风行，与温奕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顾鸣轩轻轻将我抱起，温厚的包裹感，使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病房里。
一米九几的顾鸣轩缩成大大的一团趴在床边，双眼猩红地盯着我，吓得我差点针头都扯开了。
“我去，差点又被吓晕过去！”
我捂着胸口调侃。
“为什么不早点让我过来？”
顾鸣轩语气严肃道。
“爷爷心脏不好，我不想家人担心，主要是，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想到失去的两个孩子，我后悔了，若是当时能果敢一点离开，他们会不会就能活下来。
“接到你的电话后，我派人查了陆司司的背景，也就只有你那眼瞎前夫会相信这种女人了。”
“陆司司，家道中落后随家人一起去了国外，为了挤进上流社会，她有过很多情人，滥交，流产，早已无法生育。”
“她说的丁克，无非就是为了隐瞒她无法生育的真相罢了。”
“那也没必要怂恿温奕寒去变性……”
话刚出口，顾鸣轩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秒懂，冷笑出声，忽然有点可怜温奕寒。
陆司司只把他当长期饭票，当然要永绝后患。
只有温奕寒成了女人，才没有人能将他从陆司司身边抢走。
“至于孩子，我已经让医院将之前的产检报告都调出来重新核实，还有给你重新做了血检，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生出畸形儿……”
顾鸣轩看着我，眼神坚定道。
反应过来的我，顿感脊背发寒。
夜里，突然收到了温奕寒的信息，问我身体好些了没。
我没有理会。
可过了不到一分钟，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我不耐烦地点开一看，是几张温奕寒穿着病号服的照片，还有一段话。
“萱萱，我后天就要做手术了，离婚的事，容我再想想，无论过去如何，我都很感激你为温家的付出。”
我看着短信，想起从对他一见钟情起，再到八年温馨的婚姻生活，最后落得个形同陌路的下场，我的心乱糟糟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我还是心软了，决定将陆司司接近他的真相发了过去。
可直到次日清晨，我才收到了温奕寒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好的”。
这回复，有种说不上的违和感。
6.
早饭过后，婆婆突然冲进了病房，一见面就给我跪了下去，丝毫没有那天揍我时的锐气。
“萱萱，求求你了，你去劝劝奕寒吧，他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要做什么人造阴道，这一刀下去，我的儿子就没了！”
看着婆婆哭得通红的五官，我愣了一下。
难道他对陆司司的感情已经深到了心甘情愿被骗的地步？
“妈……伯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既然这是他的选择，就随他吧。”
我冷静回应。
“我不要，我接受不了，求求你了，萱萱，只要你肯帮我这一次，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婆婆一个劲地给我磕头，额头肿起了大包，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了？”
这时顾鸣轩拿着一沓报告走了进来，脸上的怒意在见到婆婆的刹那再度加深。
“你来这里干什么？滚！”
一声怒吼直接吓得婆婆僵住，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我。
我以为顾鸣轩是因为那天她打我的事生气，连忙出手安抚。
“鸣轩，我要见温奕寒。”
我终于想起那条信息给我带来的违和感是什么了，它不像是温奕寒会说的话，更像是陆司司的口吻。
“好，恰好我这里也有事要找他们。”
顾鸣轩目光冷冽，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温奕寒刚被推进手术室，婆婆一时急火攻心，晕倒在手术室外。
我对医生说明情况，商讨是否可以终止手术。
陆司司神情慌张，急着阻拦。
“师萱，这是奕寒的决定，你凭什么干预？”
“凭我现在还是温奕寒的合法妻子！陆司司，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无人知晓……”
我将关于她的调查报告亮了出来，一字一顿道。
陆司司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颤。
“她做了什么事？”
手术室门打开，穿着病号服的温奕寒走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看在你母亲求我的份上，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的事。”
说完，我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温奕寒。
几分钟过后，温奕寒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淡定逐渐变得绝望，愤怒。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司司，红着眼问。
“这些都是真的？”
陆司司还想狡辩，磕磕巴巴地开口。
“奕寒，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我是真的爱你……”
说到最后，陆司司的底气已然不足。
温奕寒那渴望反转的眼神，似是要渗出血来。
可惜真相就摆在眼前，陆司司的解释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为了你，抛妻弃子，放弃原有的人生……”
温奕寒说着说着，抱头痛哭起来。
“她不仅骗了你，还杀死了你们的孩子。”
这时，顾鸣轩的一句话，瞬间冻住了在场所有人。
7.
“这是我上午刚拿到的体检报告，结果显示萱萱体内有大量的致畸药物，这是导致婴儿畸形的主要原因。”
顾鸣轩说完，将报告拿出。
我顿时觉得浑身发麻，机械般看向顾鸣轩。
“医生说，前期产检表明，胎儿是非常健康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使胎儿变异，只能是短期高摄入，对母体的伤害也极高，这也是你手术后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原因之一。”
顾鸣轩眼底寒光微颤，直视着温奕寒。
“你到底给萱萱吃了什么药？”
“我没有……”
温奕寒急着否认。
“是牛奶，两个月前，他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温一杯牛奶助眠。”
我如梦初醒，心如死灰地开了口。
“不是的，司司说那只是助眠的药，除了会延长你的睡眠时间，不会有副作用的。”
温奕寒惊慌失措地看向陆司司。
陆司司见事情败露，干脆选择摊牌，面目狰狞道。
“没错，是我做的，谁让你一直没能下定决心逼她把孩子打掉？”
“况且，你后面不是也逼她引产了吗？就算没有我干预，孩子也活不了。”
温奕寒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开始止不住地干呕。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尖发麻，冲上去狠狠扇了陆司司一巴掌。
“陆司司，你不是人！”
“哈哈哈，还有更不是人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被你们知道这些。”
“那两个孩子，出生后放了两天才断气，可能折腾了。”
话毕，陆司司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两个孩子被扔在破旧的塑料盆里，哭声从洪亮到嘶哑到无声，肤色从红润到青紫到苍白。
他们就在那冰冷的盆里，饿着，渴着，冷着，直至死去。
因为没有眼睛，他们看不见世界的模样，却嗅到了世间无尽的恶意。
“我要杀了你！！”
我哭喊着扑向陆司司，却被顾鸣轩拦下。
“萱萱，我已经报警了，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没必要弄脏你的手。”
“你骗我，你说你将他们火化后海葬了，他们死之前一点痛苦都没有。”
温奕寒红着眼爬了起来，抓紧陆司司的衣领怒吼。
“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痛苦？至于你说的海葬，我确实把他们扔海里了，没骗你。”
陆司司笑着嘲讽道。
“陆司司！”
温奕寒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将陆司司刮倒在地，陆司司的门牙直接掉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地板。
这时，警察们匆匆赶到，拦住了温奕寒，将陆司司带走。
8.
因为陆续爆出了陆司司更多的罪证，加上经济犯罪，最终法院判了她无期徒刑，一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
温奕寒躲了起来，迟迟不肯离婚。
我找到了婆婆，让她兑现当初的承诺。
“你说过，只要拦住温奕寒做手术，你什么都答应我，我要跟他离婚。”
我平静地提出了我的要求。
“萱萱，你就再给奕寒一次机会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老爷子生前最疼你了，事事以你为先，温氏现在也离不开你，你能不能留下？”
婆婆红着眼，拉着我的手耐心劝说。
见我仍不肯松口，婆婆连忙递给我一份协议书，承诺把温氏集团给我。
“奕寒辜负了你，我出手伤了你，这都是我们母子俩的错，只要你肯留下，温家的一切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
“萱萱，这个家，已经离不开你了。”
说完，婆婆拉着我往温奕寒的画室走去。
一路上，我发现屋内所有的装饰重新恢复到了我喜欢的模样，连香薰都是我用惯的款，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推开画室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全是我的画像。
细看竟囊括了我每个时期的模样，连身上的配饰都一样不差。
“他想见你，但又怕见你，他怕你恨他，不要他。”
婆婆看着画，抽泣着解释。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破镜难重圆，想起他曾经的背叛，孩子们的惨死，如今我还能拿什么来原谅他？
“看在爷爷的份上，我不想闹上法庭，明天这个时候，让他在家等我。”
交待完，我刚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了温奕寒的声音。
“再给我三个月，好吗？”
他站在走廊尽头，淡淡笑着，皮肤苍白，身形消瘦，看向我的眼神温和又落寞。
“时间一到，我一定签字，绝不骗你。”
四目相接之际，我看到了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哀求。
“好。”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车上，顾鸣轩问我。
“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嗯，放得干干净净的。”
“他都能找青梅旧情复燃，你为什么不会找竹马燃一燃？”
顾鸣轩认真调侃道。
“我跟你又没有旧情，拿什么复燃？”
我笑着回怼。
顾鸣轩喜欢我，这我从小便知，我跟温奕寒结婚时，他哭得比我爸还惨烈。
可我对他却一直卡在友情至上，爱情未满的位置上。
他总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温奕寒那种斯文败类一见钟情，我也说不清，其实论条件，顾鸣轩于温奕寒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9.
虽然还没离婚，但我已经退出了温氏集团，目前由温奕寒接手。
因为工作交接上的一些事，我与温奕寒之间仍会保持一定的联系。
一周后，为了拿下那个一直由我跟进的项目，我与温奕寒需要到邻省出差几天。
飞机上，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只能一味埋头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剧烈晃动，我猛地惊醒，此时飞机上尖叫声四起，一片混乱，广播一直在提醒我们系好安全带。
轰！
飞机出事了！
嘈杂声中，顾鸣轩在我出发前说的话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女王陛下，等你回来，我就追你。”
我忽然很怕再也见不到那个贱兮兮的顾鸣轩。
慌乱中，一只温厚的环抱将我紧紧包围住。
“萱萱别怕，不会有事的。”
是温奕寒的声音。
可我来不及回应，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了出去，强烈的撕扯，痛得我瞬间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飞机残骸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触目惊心的尸体。
可这么小的残骸，没有救生衣，怎么可能载得了我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我猛然侧身看去，只见温奕寒正用身体顶着残骸，不停地划动着双腿，嘴唇早已没了血色。
“你醒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温奕寒紧张询问。
“我没事，你呢？我昏迷了多久？”
“你没事就好，我也不记得时间了。”
温奕寒回应时，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我的紧张也顿时消了几分，至少还有个活着的人陪着我。
可周围的浮尸还是让我恐惧。
“要是害怕，我们可以聊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嗯。”
“萱萱，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也很后悔。”
“我想过要补偿你，可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我平静地打断了温奕寒的忏悔，望着茫茫大海出神。
身体的寒意使我止不住颤抖，意识也在逐渐模糊，脑海里，关于那两个孩子的走马灯一闪而过。
“温奕寒，你说，如果我也死在海上，会不会遇见孩子们？”
“萱萱，别睡！”
温奕寒惊慌失措地唤着我的名字，脸色越加苍白。
“你要活下去，要长命百岁，最好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
“萱萱，醒醒！”
温奕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回响着，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白光一闪，我睁开了眼，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
眼前出现一张哭得红肿的帅脸。
“顾鸣轩，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救护车上，我裹着毛毯，顾鸣轩正抱着我，而身旁躺着的是失去意识的温奕寒。
听顾鸣轩说，全靠温奕寒，搜救队才找到我们，当时他已经全身麻木，只靠机械的动作在支撑着那块飞机残骸。
“放心，他是看着你被救上来之后才晕过去的，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顾鸣轩细心安慰着我。
10.
经检查，我只是轻微的肌肉拉伤和擦伤，温奕寒的伤势却意外的重。
由于落水前，他的右腿已经有了一道很大的开放性伤口，加上他一直保持游泳的姿势，失血过多加感染严重，因此必须截肢。
也就是说，我们在海上漂了两天，他就不休不眠地游了两天。
婆婆赶来时，虽然难过，却没有意料中的悲痛，还不停地安慰我，说只要我没事就好。
就这样，温奕寒在ICU昏迷了一周才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直到看到我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跟前，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医生却让我们放心，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一个月后，温奕寒提前出了院，开始火急火燎地准备画展。
整个越城的人都在关注着他这次的动向，还有传闻说这是他的最后一场画展。
我跟家人报了平安，承诺离婚后立马回去。
不久前，监狱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陆司司在牢里因为性格嚣张，不合群，被人打断了手脚，精神失常，已经转到了疯人院。
我和顾鸣轩去了海边，祭拜了两个孩子，看着漫无边际的大海，心里的伤在悄悄痊愈。
时间很快来到了温奕寒画展的那天，温奕寒邀请我们前往，可出门前，顾鸣轩却临时有事，让我先过去。
来到现场的我，发现四周空无一人，我原以为今天会有很多媒体到场，毕竟筹备期间是那么的备受关注。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温奕寒坐着轮椅出现了，笑着对我说。
“陪我走走？”
我笑着应允，推着温奕寒，慢慢走进了画廊。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关于我的，我的脸，我的手，我的发丝，我的背影……甚至还有我第一次画的温奕寒。
那是我当年追他时，缠着他教我画的素描像，他后面帮忙修了99%，才看得出画中的人是他。
回忆袭来，我不禁笑出了声。
“记得当时我就说了一句你没有艺术天赋，你气得一周没理我，我悔得一周睡不着，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了。”
温奕寒看着画，平静道。
我们就这样一边看着画，一边细数着回忆，沉默与笑声交织，好像回到了从前，又好像走过了曾经。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站在了最后一幅画的跟前，那是我们孩子的第一张B超照，温奕寒将它改成了油画。
我用手抚摸着画上的纹理，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照片时的欣喜，仿佛触碰到了孩子们的心跳。
当我们重新走出画廊时，外面站满了人，有媒体，有画迷，还有消防车。
温奕寒大手一挥，身后的画廊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一切焚烧殆尽。
“萱萱，过去的到今天就结束了，愿你余生安好。”
温奕寒抬头看向我，眸底微光闪烁。
三天后，温奕寒所有的作品都被拍卖。
一周后，律师带着离婚协议书和温氏集团股权转让书找到了我。
“这是温奕寒先生临走前交待好的，温氏集团更名为师氏集团，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归您。”
“请问温老夫人现在在哪？”
“请您放心，温先生已经将老夫人送到了国外，并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这是他留给您的信。”
律师临走前，将一份信交到我手上。
原来温奕寒早在知道真相后，为了感受与我一样的痛，便吞下了陆司司当时给我吃剩下的致畸药，加上变性时打了大量的激素，导致他的寿命直接缩短到了三个月左右。
后来飞机失事，更是加剧了他的病情。
所以他才急着利用最后的时间，将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包括带我走出悲伤。
在回家的飞机上，我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萱萱，对不起，没能当面同你告别。”
“我先去见孩子们了，你不要急着过来，我这边估计得哄好久好久才能得到原谅。”
“我会告诉孩子们，你是最好的妈妈，你很爱他们。”
“最后，请你一定要幸福。”
我将信折好，笑着看向身旁的顾鸣轩，在他开口说话前，牢牢握住了他温暖的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