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刃尖,带着零凌全部的恨意,距离楚萧沈的丹田气海,只剩不到一寸!那狂暴的能量已先行一步,刺痛了楚萧沈的肌肤。
零凌甚至能预见到下一瞬,血刃贯体,修为尽废的惨状!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快意,仿佛已经看到楚萧沈跌落神坛,看到云瑶欣喜若狂的笑容,看到自己登顶宗门的未来!
(结束了!楚萧沈!)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的手,以一种看似缓慢,却超越了时间规律的速度,突兀地出现在血刃之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华丽的招式格挡,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食指与中指,如同拈花一般,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柄凝聚了零凌毕生功力,足以开山裂石的血色刃尖!
“嗡——!”
血刃发出不甘的震颤,却如同被投入万丈冰渊的烙铁,所有狂暴的能量在触及那两根手指的瞬间,竟被一股难以言喻,深沉如海的力量强行镇压、消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零凌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感觉自己的全力一击,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手指的主人——楚萧沈!
楚萧沈依旧站在擂台边缘,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甚至比刚才更加虚弱。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平静得可怕,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零凌。
夹住血刃的两根手指,指尖因承受巨大的力量而微微颤抖,殷红的血珠,顺着光滑的刃身,一滴、一滴,缓慢地滑落,在他雪白的衣袖上晕开刺目的红。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仙尊竟然……空手接住了那必杀的血刃?!
零凌奋力挣扎,试图催动血刃爆开,哪怕同归于尽!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与血刃之间的联系,好像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生生切断!他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中的虫子,动弹不得!
“你……!”零凌又惊又怒,刚吐出一个字,却被楚萧沈接下来的举动和话语,彻底震得魂飞魄散!
只见楚萧沈无视指尖流淌的鲜血,目光依旧锁在零凌脸上,用一种极低,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在零凌灵魂中响起的声音,缓缓开口。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还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近乎宠溺的纵容:
“……你要的,我给。”
你要的,我给。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九天惊雷,接连劈在零凌的脑海!他要的?他要的是什么?是废了他的修为?还是……他猛地想起了昨夜玄冰峰上,自己那句看似“野心勃勃”的请求——若夺魁首,再求一物!而楚萧沈的回答是——凡我所有,皆可给你!
(难道……他以为我现在……是想要……)
一个荒谬至极、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尚未完全浮现,楚萧沈已经动了!
他没有攻击零凌,甚至松开了夹住血刃的手指。
在零凌因力量骤然落空而踉跄后退的瞬间,楚萧沈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的长老们,都骇然欲绝,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点璀璨却令人心悸的光芒,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点向自己左胸心脏上方,那处旧伤未愈、甚至昨日又添新创的位置!
“噗——!”
不是利刃入肉的声音,而是某种更沉闷,更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声响!
楚萧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指尖光芒大盛,似有无数符文在流转,崩灭!他竟是以自身无上修为,强行逆转经脉,引动本源之力,从内而外,生生地将自己的一截胸骨,从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一道温润如玉,却又带着鲜活生命气息,隐约可见金色符文流转的莹白骨骼,包裹着点点殷红的血珠,从他胸前那道被强行撕开的伤口中缓缓飞出!
那骨骼不过三寸长短,却散发着难以想象的磅礴生机与精纯剑意,似凝聚了他毕生的修为精华!
——正是零凌昨夜梦寐以求、以为能让自己脱胎换骨的“本命剑骨”!
全场哗然!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震惊与恐惧!
“仙尊!不可!”药王长老目眦欲裂,猛地从高台上站起!
“他……他在做什么?!自残?!”
“那是……仙尊骨?!传说中的仙尊本源之骨?!”
莹白如玉,温热带血的骨骼,如同拥有灵性一般,轻飘飘地飞向因眼前这超出理解的剧变而彻底呆滞,大脑一片空白的零凌。
零凌下意识地伸出手。
那截还带着楚萧沈体温和心跳的骨骼,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掌心。触手温热,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含如同浩瀚星海般的强大力量,以及……一种深沉无言的悲哀。
但这温热的触感,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零凌手掌猛地一抖,几乎要将其甩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样!我明明是要……)
他抬头,茫然地看向楚萧沈。
就在骨骼离体的那一刻,楚萧沈周身那强撑着如同冰山般的气势瞬间崩塌瓦解。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猛地向前倾倒,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擂台地面上!
“咳……!”一大口鲜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面前的地面,也染红了他垂落额前。
他勉强用未受伤的左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而那截被强行剖出的骨骼所在的位置,伤口狰狞外翻,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他雪白的衣袍,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楚萧沈低垂着头,散乱的白发遮住了他的眼睫,也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到,跪倒在地时,那微微抬眼望向零凌的最后一道目光,里面究竟盛着什么。
是解脱?是遗憾?还是那跨越了千世轮回,依旧无法传递到的爱?
零凌呆呆地站在原地,右手掌心那截温热的骨骼如同千斤重担。他看着擂台上那个跪倒在血泊中,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身影,听着四周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惊呼尖叫、不可置信的议论……
他赢了。
他逼得仙尊当众跪地,剖骨相赠。
可他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无边的冰冷,和一种彻骨,名为“恐慌”的寒意,正沿着脊椎,一点点爬满全身。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一件无法挽回的,可怕的事。
侠客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