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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导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比之前咆哮时低沉了许多,但那沉稳的、带着某种奇异郑重的语调,却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片寂静的区域里,激起了远比之前林逸那句冒失问话更加汹涌的暗流!

“你,叫什么名字?”

简单的六个字。

一个在任何初次见面场合都显得稀松平常的问题。

但在此刻,从这个刚刚还雷霆震怒、此刻却用一种近乎探究宝藏般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年轻人的国宝级导演口中问出,其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足以让周围所有深谙娱乐圈规则和陈导秉性的人,心神剧震!

两个副导演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难以置信!

陈导他……他竟然主动问一个群演的名字?!

而且是用这种……这种近乎平等的、带着明显兴趣的语气?!

这简直破天荒!要知道,陈导在圈内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脾气火爆,对演员尤其是新人极其苛刻。多少科班出身、背景不俗的年轻演员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得到他一句随口点评都难如登天。很多时候,他甚至连主要配角的名字都懒得记,更遑论一个微不足道的群演!

可现在,他不仅记住了这个临时顶替的群演,还如此郑重其事地、亲自询问他的名字!

这释放出的信号,太不寻常了!

那个之前跑去传话的年轻助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眼神里充满了梦幻般的神色。他跟在陈导身边时间不算最长,但也从未见过陈导对哪个新人,尤其是群演出身的新人,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注意到了,这分明是……起了爱才之心?!或者说,是发现了某种让他都感到震惊的潜质!

现场导演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陈导迁怒、一起挨骂的准备,甚至已经在心里开始起草检讨书了。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最大胆的想象!陈导没有发火,没有斥责,反而……在问名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逸,反应却与周围所有人的震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听到陈导的问话,先是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在他简单纯粹的认知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与“演得好不好”这个问题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出于礼貌,也出于对长者和权威的基本尊重,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简单回答背后可能蕴含的巨大意义,只是依循着本能,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天然呆的诚恳语气,清晰而坦然地回答道:

“我叫林逸。”

“双木林,逸是……安逸的逸。”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没有受宠若惊,没有激动颤抖,就像是在回答一个普通朋友的寻常问话。他甚至下意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名字的写法,仿佛担心对方听不清或者写错字。

“林……逸。”

陈导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音节在他的唇齿间缓缓碾过,仿佛在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分量。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林逸脸上移开,那锐利的眼神深处,闪烁着一种愈发浓烈的、如同发现了稀世矿石般的光芒。

安逸的逸?

这小子,刚才在镜头里展现出的那种绝望中的坚毅、悲壮下的疯狂,可跟“安逸”两个字没有半分钱关系!但这名字,配上他此刻这干净纯粹、不染尘埃的气质,却又奇异地和谐。

矛盾。

极致的矛盾统一体。

陈导在心中再次给林逸下了一个定义。他见过太多演员,但像林逸这样,天赋与心性形成如此巨大反差,却又浑然天成的,绝无仅有!

“林逸……”陈导又念了一遍,这次声音高了一些,像是要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然后,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问出了一个更加核心、也更加犀利的问题: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中戏?北电?还是上戏?”

这是他基于常理的判断。拥有如此惊人眼神戏和共情能力的年轻人,大概率是顶尖艺术院校精心培养出来的尖子生,或许只是缺乏实践经验,才暂时沦落到跑龙套。他甚至开始在心里排查,近几年这几所名校里,有没有一个叫林逸的、特别有灵气的学生。

然而,林逸的回答,再次让所有竖着耳朵的人,惊掉了下巴。

只见他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一片坦然的澄澈,甚至因为提到了自己的专业,而少了几分面对导演的紧张,多了一丝属于自己熟悉领域的实在感。

“都不是,陈导。”他老实地回答,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我是理工大学毕业的,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陈导问名字带来的震惊如同惊涛,那么林逸这个回答,简直就是一场席卷一切的毁灭性海啸!

计……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理工大学?!

一个彻头彻尾、毫不掺假的工科男?!和表演艺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

这怎么可能?!

一个理工科毕业生,怎么可能拥有刚才那种连专业演员都未必能企及的、震撼人心的眼神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能够解释的范围!

两个副导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他们看向林逸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人,而是在看着一个从外星降临的、无法理解的生物!

现场导演李导更是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去。他之前还以为林逸是哪个艺术院校的在校生出来体验生活,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个纯得不能再纯的素人!一个工科男!他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担心和焦虑,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荒谬!

陈导脸上的肌肉,也几不可察地再次抽搐了一下。即便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被这个答案冲击得有些失神。

理工科……计算机……

这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相去甚远!

但下一刻,一股更加炽热、更加难以抑制的兴奋,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轰然涌起!

非科班出身!

毫无表演经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刚才看到的那惊世骇俗的眼神,并非源于任何系统的训练和技巧的堆砌,而是纯粹源自于这个年轻人自身那无与伦比的、近乎本能的……天赋!

一块完全没有被任何学院派框架所束缚、保持着最原始、最鲜活生命力的天然璞玉!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万里无一,不,是百万里无一的表演奇才!

陈导看向林逸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欣赏和兴趣了,那里面甚至带上了一丝……如同孩童发现了最心爱玩具般的、纯粹的炽热与激动!

他强行压下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林逸……”他第三次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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