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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散灵尘。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溶洞里短暂的、充满建设希望的暖意。

苏蝉盯着石槽水面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七彩油膜,指尖冰凉。这不是袭击,不是渗透,而是彻头彻尾的、针对生存根基的慢性灭绝。

敌人不再满足于破坏或情报,他们要的,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在无声无息中枯萎。

“查!”苏蝉的声音冷得掉渣,斩钉截铁,“栓子叔,立刻封锁这个取水点,所有接触过这里的人,暂时隔离。

阿秀,带人检查营地所有水源暗河主流、支流、所有蓄水处、甚至岩壁渗水点,一处不漏!”

命令迅速执行下去。营地刚刚凝聚起来的秩序,在此刻展现出高效的一面。恐慌被压制在最低限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警惕。

暗河主流暂时安全,但几条较小的支流和另外两处较偏的蓄水点,也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散灵尘残留。剂量都控制得极其精准,若非特意仔细探查,根本无从发觉。这意味着下毒者不仅对营地水源分布了如指掌,而且手段专业,心思歹毒。

“不是内鬼。”苏蝉在核心会议上,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至少,不是现在营地里的内鬼。”

“为什么?”狗儿忍不住问。

“剂量太准,位置太刁。”苏蝉摊开一张新绘制的、标明了所有水源点、日常取水路线和人员活动范围的地图,“看,被污染的这几处,都是位置相对隐蔽、但又是部分小组固定取水或路过的地方。

下毒的人,必须对我们的日常劳作路线、小组分工、甚至取水习惯都非常熟悉。这种熟悉程度,不是靠短时间观察能得到的。”

她指尖点在被污染最轻的暗河主流附近,“这里也有微量残留,但更像是从上游支流扩散下来的。敌人知道我们的主水源流量大,不易做手脚,所以选择了从支流和末端入手,缓慢渗透,让人不易察觉。”

阿秀倒吸一口凉气,“林风被赶走才几天……难道他离开前,就已经……”

“可能更早。”苏蝉眼神冰冷,“王碌交代,林风让他留意营地布防和我的行踪,但没提水源。要么是王碌没接触到这个层级,要么……下毒的是另一条线,或许根本就没通过林风,甚至可能……在林风来之前,就已经埋下了。”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敌人对营地的渗透和布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早、更深、更耐心。

“那现在怎么办?”铁心握紧了拳头,“水是命根子!没了干净水,什么都白搭!”

“两个方向。”苏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第一,立刻解决眼前的水危机。第二,挖出这只藏在最深处的毒虫。”

她看向栓子叔:“栓子叔,我记得你说过,北边更深处的矿道里,有一处很小的地下泉眼,水质极好,但水流太细,以前没考虑作为主要水源?”

“对!”栓子叔眼睛一亮,“那泉眼是从完整岩层里渗出来的,水量小,但胜在干净独立,跟暗河系统不连通!就是离得远,取水不便。”

“立刻组织最可靠的人手,由你带队,去那里建立临时取水点。所有取水容器必须严格检查,取水路线设暗哨。取回来的水,优先供应孩子、病人和关键岗位。”苏蝉快速下令,“同时,组织人手,在所有被污染的水源下游,用我们现有的材料,沙石、木炭、多层麻布,搭建简易的过滤池,能过滤一点是一点,处理过的水只能用于清洗和非饮用劳作,并立下死规矩,严禁饮用。”

“铁心叔,你带人加紧制作一批带盖的、密封性好的水桶和水囊,尽量用新开出来的木头,确保干净。

阿秀,你配合栓子叔,规划出新的、安全的取水和运水路线,避开所有可能被动手脚的区域,路线要定期变更。”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众人领命而去。

苏蝉则独自回到了工作室。她关上门,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双手紧紧握住怀中的玉尺。

【侦测到生存资源危机:水源污染】

【污染类型:慢性灵毒(散灵尘)】

【威胁等级:高(长期致命)】

【可用传承检索:《百工初典·营造篇》—‘初级净水符阵’;《基础符纹原理》——‘吸附’、‘净化’、‘分离’纹组合】

【解锁需贡献值:50点】

【当前贡献值:28点(预支-10)】

【是否预支贡献值解锁?】

预支。

又是预支。

苏蝉看着那冰冷的数字。上次预支的10点还没还清,现在又要预支22点。逾期惩罚的警告犹在眼前。

但,没有选择。

水是生命线。没有干净的饮水,所有建设都是空中楼阁,所有希望都会在干渴和衰败中化为泡影。

她闭上眼,在意识中,沉重地点下了【是】。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冲入她的脑海。不仅仅是简单的符文图样,而是一整套关于水质净化、能量吸附、物质分离的复合符阵原理,以及多种不同环境下的应用变体和材料替代方案。

其中,一种利用特定矿物(如活性炭、沸石、某些带电荷的晶体粉末)作为基质,辅以“吸附”、“凝萃”、“活水”三种基础纹路组合成的多层过滤符阵,引起了她的特别注意。

这种符阵不需要持续消耗大量灵力维持,主要依靠符文引导水流通过特制滤材,利用滤材的物理化学性质和符文的能量场协同作用,去除杂质和毒素。

材料……营地里有替代品吗?

木炭有。某些特定的、多孔的火山岩石碎屑,矿道里好像也有发现。至于带电荷的晶体粉末……她想起之前从废弃矿道里捡到的、少数几块暗淡的、被称为“吸秽石”的矿石,据说能吸附一些不好的东西,矿工们有时会放在住处辟邪。

或许可以一试。

她睁开眼,眼底有血丝,但光芒锐利。

“狗儿!”她推开门,叫来正在安排孩子们用储备的、之前积累的干净水分发饮水的少年,“去帮我找几样东西:烧得最透的木炭,磨成粗粉。

咱们上次捡到的‘吸秽石’,有多少拿多少,也磨粉,越细越好,还有,去问栓子叔或老矿工,有没有见过一种灰白色、有很多小孔的轻石头?”

狗儿记下,飞快跑了出去。

苏蝉则摊开一张新的兽皮,拿起炭笔,开始根据刚刚获得的知识,结合营地可能的材料,设计第一版“多层净水符阵”的草图。

符文需要刻在承载滤材的容器内壁,水流路径需要精心设计以确保充分接触,不同滤层的顺序和厚度也需要计算……

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需要铁心打造符合要求的容器,需要人手研磨和准备滤材,需要反复测试和调整。

但这是唯一的出路。依赖遥远且水量小的独立泉眼,不是长久之计。营地必须拥有净化被污染水源的能力,才能从根本上斩断敌人这条最阴毒的绞索。

就在苏蝉全神贯注设计符阵时,阿秀那边传来了新的、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负责检查水源的妇人中,有一个在检查一处较偏的岩壁渗水点时,发现岩缝边缘的苔藓有被轻微翻动又恢复的痕迹。

她细心拨开,在苔藓下的湿润泥土里,摸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小小的、陶制的、密封的圆筒。

筒子被小心翼翼地送到苏蝉面前。

筒身粗糙,没有任何标记。苏蝉用工具小心撬开密封的蜡层,里面是一小卷同样质地的薄陶片,上面刻着几行极其细小的字。

“货已散入水路,剂量依约,三月见效。”

“留意‘薪火’异动,尤重‘尺’与‘典’。”

“下次月圆,老地方取‘解药’及新货。”

落款是一个模糊的、像爪痕又像蛇蜕的刻印。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非人感。

“他们……他们还有‘解药’?”阿秀声音发颤,“这是……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圈养的牲口吗?定期投毒,再给点解药吊着命?!”

苏蝉盯着那陶片,盯着那爪蛇印记,盯着“尺与典”那三个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敌人知道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多。

不仅知道营地的存在,知道水源布局,甚至可能……知道玉尺和《百工初典》的存在?还是只是一种泛指,指代营地的知识传承?

而且,从这陶片的信息看,这是一次长期的、分阶段的投毒计划。剂量控制在“三月见效”,意味着对方并不想立刻毒死所有人,而是要缓慢削弱,同时用所谓的“解药”作为控制和勒索的筹码。

而下一次“交货”时间,是月圆。

苏蝉抬头,透过溶洞顶部的缝隙,看向外面阴沉的天色。算算日子,距离下次月圆,还有不到十天。

十天。

十天之内,他们必须解决饮水问题,必须找出这个埋藏最深的内鬼或通讯渠道,还必须……做好面对“交货人”的准备。

“阿秀,”苏蝉的声音因为极度压抑的愤怒和冷静而显得有些嘶哑,“这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具体位置,周围环境,最近有什么人常去那里?”

阿秀立刻详细描述起来。那是一处靠近溶洞边缘、平时很少有人去的渗水点,因为水量很小,只偶尔有负责清理苔藓或收集特定种类菌类的人会路过。

“最近……好像负责那片区域菌类采集的,是周婶和李家嫂子?”阿秀回忆着,“但她们都是最早跟着我们逃出来的老人了,家里都有孩子在这……”

“不要轻易怀疑任何人。”苏蝉打断她,但眼神锐利如刀,“但也不要放过任何线索。阿秀,你亲自去,以检查水源安全为由,重新彻底检查那片区域每一寸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或者任何不寻常的痕迹。注意方式,不要惊动。”

“另外,”她拿起那块陶片,“这东西的材质、做工,很特别。不是我们营地附近能烧制出来的。栓子叔见多识广,你悄悄拿给他看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是哪里的东西,或者……有没有印象谁接触过类似的物件。”

阿秀领命,带着陶片匆匆离去。

苏蝉坐回桌前,看着眼前未完成的净水符阵草图,又看看那张写着恶毒计划的陶片。

一边是创造与生存,一边是阴谋与毁灭。

两者的较量,已经不再局限于刀兵和渗透,而是深入到了生存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呼吸,每一滴饮水。

敌人躲在暗处,耐心而阴毒。他们不像赵家那般张扬霸道,也不像魔物那般混沌狂暴。他们更像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腐蚀着生机。

但……

苏蝉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但他们不知道,这簇火,是在最绝望的泥土里点燃的。

淬火之后是净水。

而净水的过程,本身也是一次对营地彻底的淘洗和加固。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炭笔,笔尖划过兽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坚定而有力。

十天。

她要在这十天内,为营地装上属于自己的“净水之肺”。

她要看看,当月圆之夜,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伸出信子时,等待他们的,是会让他们窒息的净水洪流,还是……早已张开的、反制的罗网。

溶洞之外,天色越发阴沉,山风穿过矿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某种庞大而不祥之物,正在缓缓迫近。

而地底深处,那簇火苗映照下,一场关于生命之源、关于知识力量、关于人性底线的无声战争,已然全面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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