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院。
温太医看见疾步走来的沈云琛时,诧异不已。
他难以置信,这位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右院判,竟真能被请动来侯府。
温太医虽为左院判,乃太医院院首,比位列右院判的沈大人要高上一级。
但世人皆知,他这院首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当初陛下钦点沈云琛为左院判,可那左院判是什么官职?
那可是要日日坐镇太医院,每日带徒弟商讨研学的,沈云琛闲散惯了,哪有心思搞那个?
他才不要当左,要当就当右。
只为陛下看诊,无事时闲云野鹤,好不自在。
而陛下身体强健,连个头疼脑热也没有。
所以要说这朝中最闲适之人,便非他沈云琛莫属了。
沈云琛虽玩世不恭,医术却实打实的好。
各种疑难杂症,只要他一出手便是手到擒来。
但他一般轻易不出手。
温太医不知陈世子是如何把这尊大佛请来的,理了理还未换下的朝服,恭恭敬敬把路让开:
“沈大人,您请。”
沈云琛全然没注意旁边还站着个老头,凤眸瞥了一眼,装作没看到。
方才追风来报,说白姑娘中了毒音散,面部肿胀,恐有毁容风险,
天知道他有多着急。
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小兔子定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哭兮兮呢。
她如此柔弱,总是遇险,看来为她配名暗卫是必须的了。
温太医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大气也不敢出。
沈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妙,自己还是安静的当个屁吧。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沈大人,万一沈大人在圣上面前随便提一嘴看他这副老骨头不顺眼,那他院首的位置估计就要坐不住了。
墨香院内,白舒月脸上痒得厉害,几次三番想去抓,丁香都在旁阻拦:
“小姐,不能抓啊,您千万忍着点!”您还指着用这张脸去迷惑世子呢。
沈云琛掀帘而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只如同精心雕琢的玉手上青筋暴起,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
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动他的人!
她白嫩的脸上已不再光洁,可怖的伤痕遍布全脸,光是看着就知道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正在遭受怎样的苦楚!
永安侯府当真是什么虎穴龙潭吗,怎么每隔几日,他的人就要经历磨难!
要不是为了那颗治百病的夜明珠,他真想叫她算了。
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沈云琛只觉得有人把他架在火上烤。
她的苦难,竟全是自己带给她的。
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遇到这种事,应该很难过吧。
沈云琛心疼极了,心底陡然窜出一个念想。
若是直接把那姓陈的抓过来呢?
是大理寺卿又怎样,直接抓过来严刑拷打,还怕撬不开他的嘴?
到那时,藏宝图与夜明珠不就到手了。
就算被陛下发现……
按照以往经验来看,陛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沈大人在做什么?”
从清鹤院赶来的陈清淮在纱帘外驻足片刻,看见里头的人没有一丝想“分开”的意思,他忍不住跨步而入:
“沈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看病时莫要失了分寸。”
沈云琛正恼火,听他这么说怒火更深,他转过头,周身杀意尽显:
“陈大人,你身为堂堂大理寺卿,不去抓捕伤害未婚妻的凶手,而是来这里当夫子,教我男女有别?”
白舒月被“指名道姓”批评,偏了偏头,小巧的下巴与那根食指分离。
这一偏头,耳间一缕碎发落到脸上,本就奇痒难耐,现在更是忍得难受。
她下意识便要去挠。
被陈清淮眼疾手快一下子捉住手腕,“别动。”
白舒月:“……”
他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
刚才的盛气凌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关怀。
这……眼前这人当真是刚刚那个冷酷无情的陈大人吗?
沈云琛还在旁边坐着呢,看他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直接上手,讽道:“陈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莫要失了分寸。”
“她是我即将明媒正娶的妻,我与你,自然是不同的。”
一句话堵得他脸色铁青,难受的很。
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但,就是难受!
“沈大人可有医治的法子?若是没有,恕不远送。”
沈云琛懒得与他废话,哼了一声:“笔墨伺候。”
他在纸上写上药方,马齿苋二钱,海藻糖二钱,积雪草一钱……
“煎服入口,一日三次。”
又拿出一个与他手部颜色相似的精致白瓷瓶,“此药外涂于伤口处,一日三次,切忌抓挠。服药期间,忌辛辣。”
丁香忙接过药方和瓷瓶,吩咐婢女抓药去了。
陈清淮立于窗前,正午的阳光融进窗里,将他一双冷漠的眼染上些许暖意。
他站在光影里,不悲不喜,“此药方几日可见效?”
“快则十日,慢则一月。”
陈清淮微微点头。
他等得起。
“既如此,今日多谢沈大人相助,沈大人慢走。”
送客之意明显。
沈云琛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下了逐客令,心中不满,又回头看了眼纱帘里头的女子,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那双桃花眼中,似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
奈何眼下有陈清淮此等外人在场,千言万语也难以说出口。
她想说什么呢。
是想说让自己不要担心,还是想说 这侯府太过危险,她不想再待下去。
倘若是后者,他确实是会好好思量一番的。
心中的不舍与留恋虽如藤蔓般蔓延,沈云琛当机立断道:“不用客气,小事一桩。”
走就走。
等天黑了再偷偷翻进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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