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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齐云朗见好就收,那信封他刚才借着手乱,顺进了汇报材料夹层里。

除非她闲得没事,把几百页废纸,一张张抽出来看,否则绝对发现不了。

但要是到了会议室,一拿材料,这玩意儿自己就会掉出来。

“行,那祝沈书记一路顺风,我也得去忙活我的检查了。”

男人松开手,顺势还在手背上摸了一下,占够了便宜后,大步溜了。

沈若清捂着被他摸过的手背,站了好半天,才对着门口空气跺了下脚。

“混蛋……早晚收拾你。”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公文包扣好,也没再去检查,里面到底多了什么。

……

晚间十一点半。

刘家沟村口,才搭起来不久的简易灵棚,孤零零杵在村东头的打谷场上。

四周漆黑一片,几根挂在树杈上的电线,扯着两盏白炽灯,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地上的人影张牙舞爪。

齐云朗蹲在十几米开外的,柴火垛子后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他也懒得去拍,静心听着远处动静。

他的左臂还要装样子,绷带特意松开了些,挂在脖子上。

看着凄惨,其实好了很多,也不耽误活动。

没了他拦着,陈贵华等人,肯定要继续原先的“安民政策”。

这地方是回村的必经之路,要是他们想来,把尸体弄走销毁证据,肯定得走这条道。

“呜——”

果然,这念头刚落地,两束敞亮的大车灯光,就撕开了村口的黑幕。

一辆除掉了警用标识、还摘了牌照的金杯大面包车,轮胎碾在坑洼不平的土路里,咣当咣当地怪叫。

车子后面,还跟着辆拉煤用的三轮蹦蹦车,车斗里挤着七八个黑影,手里都提着东西。

来了。

张达海这猪脑子,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怕是一口红烧肉还没咽下去,就惦记着来这儿把把柄给烧了。

车子还没停稳,金杯车的侧拉门,就被粗暴拽开了。

“都给老子快点!磨蹭个吊毛!”

张达海标志性的破锣嗓子,隔着老远都能听出里头的酒味。

胖子滚下车后,一身肥膘乱颤,手里拎着大号强光手电,直接往灵棚里乱晃。

“那个谁……谁在里头守着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灵棚里,守灵的红衣嫂子——李兰花,正跪在租来的二手冰棺旁烧纸。

被这强光一晃,她下意识拿手挡眼,等看清来的一帮人,是凶神恶煞的红袖箍,手里纸钱一下撒了满地。

“你们……你们想干啥?”

李兰花噌地起来,抓着一根实心木哭丧棒。

“干啥?这也是你能摆的地方?”

张达海手电光直接照女人脸上,逼得她睁不开眼。

“镇上有规定,移风易俗!这就是那个……非法停尸!属于违建!既然是违建,那就得拆!”

胖子一挥手:“去!把人给老子拉开!把那破冰棺材抬车上去!送火葬场烧了!”

“是!”

跟来的十几号打手,手拿铁锹把和洋镐把子,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谁敢动俺男人!”

李兰花平日里,也就是个,只会带娃做饭的农家妇女,这会儿为了最后一点念想,那是红了眼的母老虎。

她疯了一般,抡起哭丧棒,也不管有没有章法,照着冲在最前的一人脑袋就敲。

“梆!”

“草!”混混惨叫一声,捂着脑袋下蹲,指头缝里见红了。

“妈的,还敢动手?这娘们不想活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张达海跳脚大骂,唾沫星子乱飞,他就不信了,这孤儿寡母的,还能翻了天?

三四个壮汉一拥而上,一把夺过李兰花棒子,齐云朗见过的光头,更是一脚踹在女人小腹上。

李兰花飞了出去,砸在花圈堆里,半天没喘过气来,嘶嘶干呕着。

“杀人啦——!当官的杀人啦——!”

李兰花的公爹,从土房里冲出来,举着把生锈铁锹。

可惜岁数太大,还没跑到跟前,就被不知道谁伸出来的一只脚绊倒了。

“老东西,一边歇着去!”几个混混围上去,一顿皮鞋乱踢,老人抱着头惨哼。

齐云朗耐心看着,不急于出手,场面够乱了,但还不够大,这些家伙,也没真敢把人打死。

这时,周围狗叫成一片,不少还没睡,或是被吵醒的村民,披着衣服拿着手电筒,着急地往这赶。

毕竟都在一个村住着,虽也怕事,但死者为大,这是几千年留下来的规矩,谁要是动死人,就一定犯众怒。

“快点抬!把冰棺插头拔了!”张达海匆忙指挥。

他带来的几人,人多手杂地,正把沉重的冰棺,往三轮车上弄。

但里头装着尸体,死沉死沉的,好几次都差点滑手砸脚背上。

“大伙儿快出来啊!他们要把二嘎子,抢去烧了啊!”

李兰花好不容易缓过去,爬了出来,头发披散得跟个女鬼,声嘶力竭地大喊。

这响声,在寂静的夜里,能传出二里地去。

远处星星点点的手电光,立马加快了速度,一边敲响铜锣。

张达海有点慌了,回头吼道:“都看什么看!赶紧把这疯婆娘的嘴,给老子堵上!”

是时候了。

齐云朗紧了紧裤腰带,左手往胸前一护,右手从地上摸起半块,盖房剩的红砖头,掂量了两下,手感扎实。

学电影里的英雄,大喊一声住手再出场,听着很威风,死得也很迅速。

男人默不作声窜了出来,人群里乱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多出来一个人。

“住手!都别打了!别打了!”

靠近了的齐云朗,一边往里挤,一边假模假样地大喊,惊恐、焦急、不安。

“张主任!张主任您不能这样啊!这可是犯法的!”

他这一喊,正准备把李兰花再次踹倒的光头,愣了一下。

“谁?”张达海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冲了过来。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踩我脚了?”

“主……主任小心!”

齐云朗一个没刹住车,借着冲劲儿,提前扔掉砖头,换成了更隐蔽的肘击。

练家子的寸劲,正好打入了,张达海右边肋骨下方的肝区,不偏不倚。

这地方肉多也没用,没骨头挡着,顶实了,外面看不出伤,但能疼得让人背过气去,好似万蚁噬心。

“啊呃——!”

张达海一声怪叫,被人突然掐住了后半段,肥脸涨成了紫猪肝色,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忘了,荷荷声不断,腰也弓了下去。

“主任!主任您怎么了?”

齐云朗一把扶住,即将倒下的肥硕身躯,左手在他胳膊麻筋上,又捏了一把,右手在他后腰眼上,再狠杵一下。

“都别打了!张主任被气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齐云朗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注意力都给拉过来了。

那些正搬冰棺的混混手一软。

咚!

几百斤的棺材一头砸在地上,把三轮车的一个轱辘,都给砸瓢了。

李兰花看见棺材摔了,又爬起来一口咬在,离她最近的大汉腿肚子上。

那人吃痛,回手就要一棍子砸下来。

齐云朗连忙松开,瘫软如泥的张达海,一个侧步滑过去。

用左胳膊,上面绑着的木板,硬生生替李兰花挡了这一下。

“唔……”齐云朗晃了两下,冷汗唰一下就来了。

他猛地退后两步,身子摇摇欲坠,指着不知所措的打手,还有刚赶到的村民,悲愤道:

“杀人啦!综治办的人要灭口啦!大伙儿快看啊!

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连自己人都打啊!

张达海还说,要把刘二嘎全家,都填井里去!”

这诛心、煽动的话一下,刚围上来的几十号村民,原本还有点犹豫,不敢真跟当官的动手。

可这一看,连那好心的小干部,都被打得满地打——蹲着,没滚,灵棚也被砸了,寡母老父一身血。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抱团的村里人?

“太欺负人了!跟这帮狗日的拼了!”

也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嗓子,或许是李兰花的某个本家堂弟,一块石头先飞了过来。

有了开头,后面铺天盖地的土块、烂白菜,还有不少刚地里掰下来的玉米棒子,都不甘人后。

“弄死他们!”

几个年轻后生,举着锄头和铁锨冲了上来,这架势可不是刚才几人能比的。

“快……快跑!”

光头还算反应快,知道再不跑,真要被人给埋在这儿当肥料了。

“把主任抬上!撤!”

几个手脚还利索的混混,也没心思搬棺材了,手忙脚乱地,把还在地上抽抽的张达海,拖死猪一样拉走。

张达海疼得翻白眼,想骂人也骂不出来了,肝区的重击,五脏六腑都宛若错了位。

“轻点,别把你们家主任的腰给扯断了!”

齐云朗好心提醒一句,顺手在一个,试图去扶张达海的黄毛腿弯处,踢了一脚。

又是一膝盖跪下去,砸在张达海手掌上。

“嗷——!”

这一次,张主任终于喊出声了,十指连心的惨叫,比挨打的李兰花还肉疼。

一帮人来得快,跑得也快,被村民们撵着,追出几百米,三轮车都不要了。

金杯车发动了好几次才打着火,挂挡时都能听见,齿轮打架的牙酸声,一路冒着黑烟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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