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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王府的早晨,似乎比别处更加清冷。阳光透过雅苑的窗棂,在室内洒下零散的光斑。

上官疏月醒来,望着头顶素雅的床帐,她使劲儿地捏了一下白皙的脸庞,“好痛!”

真实的痛感,让她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须臾之间,她的人生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乱葬岗的绝望到悬崖下的新生,再到这深似海的王府,一切就像一场不太真实的梦。唯有掌心再次被指甲掐出的痛感,提醒着她仇恨的真实。

紫苏端着温水进来,脸上带着微笑:“王妃,不,姑娘,您醒了!奴婢,不,紫苏伺候您洗漱。”

因为还未大婚,所以上官疏月让紫苏叫她姑娘,她也不喜欢紫苏总是奴婢奴婢地叫着,只不过一向谨言慎行的紫苏改口似乎有些慢。

上官疏月笑着接过温热的布巾敷在脸上,顿时一股暖流袭来。下一秒,她的眼神清明,她很清楚现在的片刻安宁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她擦拭着脸,心突然咯噔一下。昨日在围场,古惊寒似乎怀疑她和祖父、公主认识,这确实是个破绽。当时,她乍见故人,情绪未免有些激动,所以下意识地便唤出了口。不过,她早已想好了说服他的说辞。

刚用过早膳,院外便传来了熟悉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母妃!”

古落尘小小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今日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小锦袍,衬得小脸愈发白皙和精致。这小奶娃,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好想抱在怀里亲个够。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时不时地伸出小脑袋,见上官疏月看过来,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兴奋地跑进来,哪里还有分毫在众人面前的镇定和冷淡。

“尘儿给母妃请安。”他像个小大人似地作揖,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九连环,“母妃,这是千寒叔叔给我的,可难解了,母妃能帮尘儿看看吗?”

上官疏月笑着将他揽在怀里,接过那复杂的九连环,纤细的手指便灵活地拨动起来。“来,让我看看,怎么就难住了咱们聪明的小世子呢?”

被抱在怀里的古落尘受宠若惊,他抬头睁着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官疏月,小脸上满是依赖和幸福。

紫苏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一大一小,恍然间真的有一种母慈子孝的感觉。

看着看着,紫苏仿佛看出了什么,她惊喜地忘形叫道:“王妃!不,不,姑娘!”

上官疏月转过头,满脸疑惑,只见紫苏小步跑上前,兴奋地说道:“姑娘,姑娘,您没发现吗?您和小世子长得很像呢!”

上官疏月绝色的脸庞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狐疑地把小世子的脸扒拉过来盯着看了好久。

“你还别说,真的耶!小世子的眉眼和我很像呢,尤其是这双眼睛,都是圆溜溜的大眼睛!”

上官疏月把脸凑到古落尘的面前,让他仔细看,俩人的眉毛和眼睛是不是很像?

古落尘面对突然其来,靠的如此之近的母妃,竟然有些害羞,他有些结巴地回道:“母,母妃说的极是。”

得到肯定的上官疏月,开心地将古落尘抱起来转圈圈,嘴里还念叨着:“我们两个居然还有母子相,真是神奇啊!难道你是老天爷派来给我的亲人吗?”

“母妃,母妃,您转得我头好晕哦!”被架空的古落尘可怜巴巴地抗议着。

此时的上官疏月,冰封的心湖又泛起阵阵涟漪,难道小世子是她那可怜的孩儿投胎转世的吗?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无声无息,仿佛他与这寒冷的晨雾融为一体。

古惊寒来了。

他身着暗绣云纹料子的玄衣,在清冷的光线下微微泛着光泽,少了几分戾气,却多了几分矜贵与疏离。

他的目光落在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软化。

古落尘察觉到父王的气息,立刻从上官疏月怀里下来,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平日的端正,恭敬行礼:“父王。”

上官疏月也赶紧敛衽行礼,颔首低唤:“王爷。”

同一时间,丫鬟紫苏连忙屈膝蹲身福礼后,快步跑去倒热茶。她的心狂跳,吓死了,吓死了,她才走神一会儿,王爷怎么就出现了呢?

“嗯。”古惊寒淡淡应了一声,走进房内坐下。

这时,紫苏捧着茶盏轻轻地放在古惊寒面前的桌案上,轻声说:“王爷请用茶。”

他并未去看那杯茶,目光直接落在上官疏月身上,带着探究。“在王府住了一夜,可还习惯?”依旧是昨晚那个问题,但语气好像少了些许冰冷。

“回王爷,一切都好,谢王爷关心。”上官疏月垂眸应答,姿态恭顺。

古惊寒端起茶杯,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随意地问道:“昨日在猎场,你初见云清公主时,便直接唤她‘公主’。当时,并无旁人向你介绍她的身份。”

终于来了,只不过没问祖父。还好,上官疏月心中早有准备。她抬起头,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困惑,随即又变为恍然,语气带着不确定:“王爷是说这个?民女,我当时……也只是猜测。”

“猜测?”古惊寒剑眉微挑,示意她继续说。因为当时君上君后对她的态度很是宠溺,尤其是君后。能让君后如此在意的姑娘,自然是她的女儿,也就是公主殿下了。”

“是。”上官疏月顿了顿,眼神努力显得真诚,“其实,公主的身份也不难猜。那位姑娘跑向君后时,姿态亲昵自然,毫无顾忌。而君后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宠溺和纵容,那是唯有母亲看待自己的孩子时才会有的目光。能让君后如此在意的女子,想必就是她的女儿,也就是公主殿下。故而……我才大胆猜测,贸然开口,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古惊寒深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些许忐忑,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你倒是观察入微。”他那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探究。他放下茶杯,话题忽然一转:“上官姑娘即将来访。”

上官疏月一怔,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上官繁星。她的心,猛地一沉,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

她强自镇定,柳眉微蹙,故作疏离:“王爷,我如今记忆全无,与这位上官姑娘,也不相熟,她来访恐怕……”

“她是奉了上官老将军之命前来探望。”古惊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于礼,王府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情,”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一旁早已竖起耳朵的古落尘,“她也算是你的‘妹妹’。”

“妹妹”这两个二字,像一根毒刺,扎得上官疏月心脏微疼。

“我……明白了。”她低下头,掩去眸中的恨意。该来的,总会来。她上官疏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古惊寒也沉默不再言语,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恰好,白亦然来到院中,显然是来找王爷回禀事务。

古惊寒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忙起身:“本王还有事情要办,世子就劳烦姑娘代为看管,待会儿太医会前来看诊。”

古落尘听父王这样说,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这表示父王已经默许他能留在母妃这里。

于是,还没等古惊寒离去,古落尘就从凳子上下来弯腰作揖道:“谢父王,父王慢走!”

古惊寒愣了几秒,心里在想,他这父王都还没走,这小子就先下逐客令了,也不知道这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这小子如此喜欢。

“嗯,你好生温书。”古惊寒摸了摸儿子的头,动作略显生硬,却已是难得的温情。

他转身向外走去,白亦然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雅苑。

上官疏月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那冰冷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妹妹?她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冰冷的雕花。

上官繁星……这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名字,如同毒刺般一直扎在她的心间。

她来做什么?肯定不是因为关心才来探望?耀武扬威?试探我的真假?

上官疏月双手紧紧握拳,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的眼中,带着恨意的决绝。眼下,没有什么比应对上官繁星,尽快启动自己的计划更重要。复仇,才是支撑她活下去,站在这里的唯一信念。

古落尘看着紧紧握拳的母妃,心生担忧,上前抱住她:“母妃,您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吗?”

上官疏月这才想起,小世子还未走。她连忙转身蹲下,抚摸着古落尘的小脸安慰道:“没有的事,我刚刚……只是眼睛不小心进了东西不舒服。”

“啊?严重吗?母妃,快,让尘儿给您吹吹。”

面对如此可爱又贴心的小世子,上官疏月冰冷的心再次感受到了温暖。

古惊寒回到主院书房处理公务,白亦然则在院中与侍卫统领古千文交接一些事务。

突然,一个意外发生了。

负责打扫书房外走廊的小丫鬟,端着一盆水,脚下不慎一滑,整盆水泼洒出来,不仅弄湿了地面,更有不少溅到了紧闭的书房门的底部,甚至有一些顺着门缝流了进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古千文眉头一皱,书房是王府重地,更是机密所在。这……

“毛毛躁躁!自己去找王嬷嬷领罚去!”他低声呵斥,罢了,刚来的小丫鬟。

随即转身对白亦然说道,“白统领,你在此稍等,我先进书房去查看一下,莫让王爷重要的东西受了损。”

古千文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打开书房的门锁之后,轻轻推开走进了书房。

站在门口等候的白亦然,目光自然而然地看过来。书房内部的陈设一如王府的风格,简约、清冷。

古千文快速检查靠近门边的地面和架子。幸好,水渍并未触及重要物件。他正欲转身,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他下意识伸手抓住身旁的书架。

“哗啦——”

一本厚重的书籍没稳住,就从书架的最高处往下掉,还偏偏砸中了书架侧面那个毫不起眼的暗格边缘。里面的画轴露了小半截出来,被书这么一砸,顿时,连轴带画地一起掉了下来。画轴,更是散开半幅!

古千文见状,立刻弯腰去捡。

此时,站立在门口的白亦然被书房内的动静所惊,她立马上前查看。

那摊开的画卷上,是一个立于梨花树下的女子,眉目如画,巧笑嫣然。而那张脸……那张脸……

竟与盲山那位刚刚被赐婚的圣王妃,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眉眼,几乎如出一辙,连眼尾都是罕见的上挑。

这画卷,显然年代久远。可王妃才刚刚入府……显然,他们之前也并不相识,那王爷为何会珍藏一幅与王妃如此相像的陈年画卷?!

古千文迅速将画轴卷起,重新放回原处,并确保没有一点漏出来。虽然他不清楚画卷的来源,但他知道王爷自有他的道理。这个暗格如此隐蔽,一般人几乎都看不到,看来,王爷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幅画卷的存在。

想到这,古千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白亦然,沉声道:“无事,意外而已。”他以为白亦然没有看到……

白亦然立刻低头恭敬应道:“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但她加速的心跳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也识相地后退几步,离书房保持安全的距离。

古千文让人收拾好地面之后,走出书房,他先确保已关好门,再从腰间摸出铜钥匙,把书房门隐匿地锁好。

完事后,他才转身又对白亦然道:“今日之事,不必叨扰王爷。”

“属下明白。”白亦然抱拳行礼道。

随后,古千文颔首,平静地说道:“走吧,去那边继续说。”

一场意外,让一幅与上官疏月容貌酷似的陈年画像,重新现世。这为看似平静的王府,悄然埋下一条隐秘的暗线。这条线,也与上官疏月的命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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