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裴时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手指在唐晚萤电话上悬悬停停,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手机另一头传来规律的忙音,他被拉黑了。
他猛地扔下手机,冲向院子,想找唐晚萤种下的那堆瓜果蔬菜。
可那里早就被夷平,连土都不剩。
一阵得意的笑声传来,是唐觉浅正站在附近打电话。
“是啊,终于走了,你说奇不奇怪?她在唐家受了那么多罪都没走,在我哥身边耗了一年多,这回突然就想通了?不过也好,她不滚蛋,我怎么上位?”
那头似乎问了什么,她嗤笑一声。
“孩子?好笑,我早就做了绝育了!现在是玩够了,该收心找个冤大头……不是,找个像时瑾哥哥这样的长期饭票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时瑾脑海中,发出嗡嗡的回响。
暴怒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
如果,唐觉浅从始至终都没有怀孕的话,那他对唐晚萤所做的一切都是什么……
他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那个在乡村田地抱着向日葵笑的女孩在脑海中突然随风消散成一块块碎片。
又拼合在一起,变成病床上穿着蓝白病号服面色苍白的唐晚萤。
唐觉浅适时回头,在看到裴时瑾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收起手机小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来啦?”
裴时瑾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觉浅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她眼底迅速续起泪水,“是因为孩子的事吗?时瑾,我知道你难过,可还会再有的……”
“与孩子无关,”裴时瑾打断她,“我留你在身边,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和晚莹需要一个孩子。”
唐觉浅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裴时瑾却已经招来保镖,“唐家那边我会去说,你骗了我,要付出代价。”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扶”着唐觉浅朝门外走去。
“裴时瑾!你不能这么对我!”
保镖将挣扎哭喊的唐觉浅拖离他的视线,院子里重归寂静。
他缓缓走近那片被夷平的田地,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鹅黄色的身影。
她正拎着水壶,微微弯着腰,耐心地浇灌着每一株幼苗。
她蹲下身摆弄叶片,嘴里喃喃自语着关于日照和施肥的琐碎事情……
那画面太清晰,几乎触手可及。
一种尖锐的、陌生的不适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裴时瑾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去查。用一切办法,找到唐晚萤现在的位置。”
电话那头的助理默默发来唐晚萤的位置信息,随即一针见血的提醒,他不能走。
“裴总,裴家的产业刚交到您手上,还不稳定……”
裴时瑾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
他挂了电话,目光从那片空茫的土地上移开,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滞涩感强行压下。
她也许,只是闹闹别扭。
就像过去十年里的许多次一样,因为他忽略了她的生日,或是忘记了某个承诺。
就像她提过的那九十九次离婚一样,不了了之。
这次,不过是因为闹得更大一些,更决绝一些。
没关系。
他想。
等他打理好这边的一切,会将自己以一副崭新的、完美的姿态呈现给她。
可是没有了唐晚萤,他每天的生活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工作时,他会对着文件走神,笔尖悬停良久,回过神才发现漏签。
生活中,他会忘记佩戴腕表,或是穿错搭配的领带夹。
这些琐事,过去总被唐晚萤不着痕迹地打点妥当。
这天,他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在暴雨天开车回家。
坐进驾驶座时,他下意识瞥向副驾。
从前唐晚萤总会提前嘱咐他路线,还会在杯座里放一杯温热的参茶。
当时他总是皱着眉嫌她絮叨多思。
可此刻导航屏幕漆黑,杯座空空如也,他却怀念起来。
暴雨如注,行经一段施工路段时,警示牌被狂风吹倒,横在路中。
等裴时瑾看清时已来不及完全避开,轮胎碾过散落的建材,车辆失控撞向护栏。
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他闻到了血腥味。
交警做笔录时询问他:“裴先生,那个路段今晚已经发生三起事故了。市政APP和交通广播都发了预警,您没注意到吗?”
他沉默着,又想起了唐晚萤。
这些年他在裴家经历过各种危险都能全身而退,现在却倒在一条普通的回家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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