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西南某省,X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镇郊那家规模不大的私人塑料加工厂,围墙高耸,铁门紧闭,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在夜色中散发出朦胧的光晕,照亮了门口堆积如山的塑料废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胶加热后的气味。
凌晨五点,天色依然墨黑。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工厂几百米外的一条岔路口。车门拉开,十几名身穿便衣、眼神锐利的警察迅速下车,聚拢到带队的中年警官——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老陈身边。
“陈队,外围侦查确认,厂区东南角那排矮房有灯光,疑似人员聚集。目标刘翠花登记居住的临时工棚在厂区西北角,目前没有灯光。” 一个侦查员低声汇报。
“消防和安监的同志就位了吗?” 老陈低声问。
“就位了,在镇口待命,随时可以以突击检查名义进入。”
老陈看了看腕表,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等天再亮一点,视野好一些,立刻行动。一组控制门口和围墙,二组跟我直接进厂区,重点搜查工棚和东南角矮房。记住,首要任务是确保孩子的安全!行动要快,避免对方狗急跳墙。”
“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远山的轮廓依稀可辨。就在老陈准备下令行动时,一个负责外围监视的侦查员突然压低声音急促道:“陈队!有情况!厂区后门开了!出来一辆银色面包车!”
老陈心头一凛,立刻举起夜视望远镜看去。只见那辆银色面包车正从工厂后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缓缓驶出,车上似乎坐了好几个人,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内部。
“不好!他们要跑!” 经验丰富的老陈瞬间意识到不妙,“拦截!立刻拦截那辆银色面包车!通知镇口待命的同志,封堵出镇道路!行动提前!其他小组,按原计划突击厂区!快!”
命令迅速下达。原本静谧的黎明被突然响起的引擎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打破!两辆便衣警察驾驶的车辆如同离弦之箭,从隐蔽处冲出,朝着那辆试图逃离的银色面包车追去!镇口方向,也响起了警笛声!
“警察!停车!” 扩音器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
银色面包车非但没停,反而猛地加速,如同受惊的野兽,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小路上疯狂逃窜,卷起漫天尘土!
厂区这边,随着警笛响起,原本死寂的工厂瞬间动起来!人影晃动,惊叫声、咒骂声隐约传来。老陈带领的二组已经冲到了工厂铁门前,消防和安监的车辆也紧随而至,刺眼的警灯将厂区门口照得一片通明。
“开门!消防安监联合检查!” 警察用破门器猛撞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厂内一片混乱。几个穿着工装、神色慌张的男人试图阻拦,但很快被训练有素的警察制服。老陈带人直扑西北角的工棚和东南角的矮房。
工棚里脏乱不堪,弥漫着汗臭和霉味,几个简陋的床铺上还躺着几个睡眼惺忪、惊惶失措的工人,但并没有发现孩子。
“陈队!这边!” 一个警员在东南角矮房门口喊道。
老陈冲过去,矮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灯光昏暗,地上散落着一些儿童衣物和几个脏兮兮的玩具熊,还有一个被打翻的半碗冷粥。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后窗大开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妈的!来晚了!孩子被转移了!” 老陈一拳砸在门框上,脸色铁青。显然,那辆逃跑的银色面包车里,很可能就带着孩子!
“追!通知追车的兄弟,务必拦住!人贩子很可能就在车上!”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小县城公安局。
李警官几乎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一直守在电话和电台旁,与西南方面保持着密切联系。当他听到前方传来“目标车辆逃离”、“厂区未发现孩子”的消息时,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吗?人贩子的警觉性太高了!
就在他焦躁万分,准备请求上级协调更大范围布控时,他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正是西南那个市。
他心头一跳,立刻接起:“喂?”
“李警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而略显疲惫的女声,声音透过电波有些失真,但李警官瞬间就听出来了——是昨晚那个“大师”!虞归晚!
“是你?!”李警官又惊又急,“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西南那边出事了,人贩子带着孩子开车跑了!我们正在追!”
“我知道。”虞归晚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们走的是老省道,准备绕开主道检查站,从废弃的矿场小路岔往邻省方向。车牌尾号应该是37,但可能中途会换假牌或套牌。车上除了司机,至少还有两个成年男性看管孩子。孩子目前被喂了少量安眠药物,昏睡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尽快解救。”
她语速平稳,吐字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警官握着手机,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当场!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路线、车牌尾号、车上人数、孩子状态都知道?!这简直是……上帝视角!不,上帝恐怕都没这么清楚!
“你……你到底……” 李警官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涩。
“没时间解释了。”虞归晚打断他,“立刻联系前方追捕的同志,让他们别只顾着追尾。前方大约五公里处,老省道会经过一片废弃的砖窑,旁边有一条被杂草掩盖的、通往旧矿场的小岔路。人贩子极可能会在那里弃车,利用复杂地形徒步转移或换乘另一辆预先准备好的车。让他们分出一队人,提前绕到砖窑附近设伏,另一队继续衔尾追击施压,他们进入伏击圈。”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完全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在部署抓捕行动!
李警官大脑一片空白,但职业素养让他强行压下所有惊骇和疑问,几乎是本能地对着身边负责通讯的警员吼道:“快!立刻接通陈队!按这个方案调整部署!废弃砖窑,旧矿场岔路,提前设伏!快!”
指令被火速传达。
前方,正在乡道上上演激烈追逐战的警察们接到了新的指令。带队追击的警车中,老陈听着电台里传来的、详尽到不可思议的预警和部署方案,脸上的震惊比李警官更甚!
“这……哪来的情报?!” 他旁边的警员失声道。
“别管哪来的!执行命令!” 老陈咬牙吼道,“二车、三车,加速超过去,赶到前面废弃砖窑附近找地方隐蔽!一车和我继续追,把他们往那边!通知附近派出所,立刻派人封锁矿场方向的所有出口!”
一场基于“玄学指引”的紧急战术调整,在黎明前的乡野间迅速展开。
银色面包车里的亡命之徒显然对地形非常熟悉,仗着车辆性能和小路复杂,疯狂逃窜,几次差点甩掉追兵。但当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冲过一片缓坡,看到前方隐约出现的废弃砖窑轮廓,正准备拐向那条隐蔽的矿场岔路时——
岔路口前方的杂草丛中,两辆原本熄火隐藏的警车猛然亮起大灯!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剑,瞬间将银色面包车笼罩!数名持枪警察从车后闪出,枪口黑洞洞地指向驾驶室!
“警察!停车!放下武器!”
与此同时,后方追兵也已近,警笛长鸣,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银色面包车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在土路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尘土飞扬。车内的人显然没料到警方竟然会在这里提前设伏,彻底慌了神!
短暂的死寂后,面包车副驾驶和后座车门猛地被推开,两个神色狰狞的男人跳下车,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用旧毯子包裹着的、软绵绵的小小身体!他们试图借助车身掩护,向旁边的野地逃窜!
“站住!放下孩子!” 警察厉声喝止,迅速包抄上去。
抱孩子的男人眼看逃无可逃,眼神一狠,竟然将孩子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摔!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摔死他!”
所有警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男人突然身体一僵,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手臂不受控制地一松!被他举着的孩子向下滑落!
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名特警如同猎豹般扑出,在孩子即将落地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其接住,紧紧护在怀里!与此同时,其他警察一拥而上,将两名试图反抗的人贩子死死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驾驶座上的司机也颓然被擒。
行动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分钟。孩子被安全救下,虽然因为药物仍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三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老陈快步走到被救下的孩子身边,轻轻揭开毯子一角,露出一张瘦小苍白、但依稀能看出与王秀兰提供的照片有几分相似的稚嫩脸庞。他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随即,一股更深的、近乎战栗的寒意,却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刚才那个突然手臂失控、才让孩子得以被救下的男人。那男人正被警察押着,脸色惨白,眼神恍惚,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手……我的手刚才突然抽筋了……像被针扎了一样……”
抽筋?这么巧?
老陈又想起电台里那条精准到可怕的预警和部署指令。
他慢慢直起身,望向东方天际那轮刚刚跃出地平线、将光芒洒向大地的朝阳,金色的阳光落在他写满震惊与茫然的脸上。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只通过一个失踪儿童母亲的八字,就算出孩子方位、处境,甚至能实时“看到”逃窜路线、预判人贩子行动、关键时刻仿佛还能施加某种“影响”的女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科学?玄学?还是……他们从未理解过的某种存在?
李警官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声音同样涩而震撼:“陈队……孩子……怎么样了?”
老陈深吸一口气,看着被小心翼翼抱上救护车的孩子,缓缓道:“救下来了。三个,全抓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李警官有些飘忽的声音:“好……太好了……我这就通知家属……”
“老李,”老陈打断他,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给你提供线索的那个‘大师’……她到底……是谁?”
李警官苦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虞归晚。昨晚,在一个叫‘归晚不晚’的直播间里,当着近二十万人的面,算出了这一切。”
近二十万人……直播间…………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老陈这个见惯了风浪的老刑警,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和认知颠覆。
他挂断电话,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黑暗,也照亮了这个刚刚结束一场离奇抓捕行动的清晨。
而这场行动背后那不可思议的真相,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即将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掀起滔天巨浪。
第一个浪头,便是来自警方内部那无法掩盖的、极度的震惊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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