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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节 南下之路

腊月二十五,辰时。

沈府侧门外,三辆马车整装待发。为首那辆是林晚和沈暄的车,后面两辆载着行李和护卫。除了沈暄调来的八名护卫,沈翊又暗中安排了四名暗卫随行——这是沈曦悄悄告诉林晚的。

“大哥还是不放心。”沈曦替林晚拢了拢斗篷的领子,“这些暗卫都是好手,平日不会露面,但有危险时自会出现。”

林晚握紧她的手:“二姐在京中也要保重身子。”

“我没事。”沈曦难得露出温和笑容,“倒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又是冬天,路上一定小心。到了扬州记得写信回来。”

“嗯。”

老夫人也来了,拉着林晚的手嘱咐了好些话,最后塞给她一个暖手炉:“路上冷,揣着这个。”

沈昀和沈晗也来送行。沈昀塞给林晚一包点心:“路上吃,我让厨房特意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沈晗则红着脸递上一卷画:“我画的瘦西湖……给三姐指路。”

林晚一一收下,心中暖意融融。

最后是沈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将一枚铜钱大小的玉牌挂在林晚颈间:“这是沈家嫡系子弟才有的护身玉,开过光的。戴着,保平安。”

玉牌温润,贴着胸口,带着沈翊的体温。

林晚眼眶发热:“谢谢大哥。”

“又说谢。”沈翊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早去早回。”

马车缓缓启动。

林晚掀开车帘回头望去,沈府门前,一家人还站在那里挥手。晨光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放下车帘。

沈暄坐在对面,温声道:“舍不得?”

“嗯。”林晚点头,“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以后习惯了就好。”沈暄笑道,“我十六岁就开始跟着大哥走南闯北,最长的一次在塞外待了半年。刚开始也想家,后来就想开了——男儿志在四方,女儿家……也该见见世面。”

林晚看着他:“二哥去过很多地方?”

“不少。”沈暄靠在车壁上,回忆道,“北到漠河,南到琼州,西到玉门关,东到蓬莱。大雍的山河,我见过七七八八。”

“最喜欢哪里?”

“江南。”沈暄毫不犹豫,“尤其是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话不假。扬州的美,是烟雨朦胧的美,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美。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晚心生向往。

母亲等父亲的地方。

父亲隐居的地方。

会是什么样子?

车队出了京城,上了官道。冬日原野空旷,路边枯草上覆着薄霜,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林晚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景色变换。

从北方的苍茫,到南方的柔婉。

从京城的繁华,到乡野的宁静。

这一路,像在穿越不同的世界。

第二节 运河夜话

行了三日,抵达通州码头。

接下来要走水路——沿京杭大运河南下,直抵扬州。这是最快的路,也是最安稳的路。沈家包下了一艘中等客船,船家姓周,五十来岁,在运河上跑了几十年,经验丰富。

“沈二公子放心,这季节运河还算安稳,只要不遇到大风雪,十五日内定能到扬州。”周船家拍着胸脯保证。

客船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林晚住主舱,沈暄住隔壁,护卫们分散在前后舱。

当日下午,船便启航了。

运河宽阔,水流平缓。两岸是冬日萧瑟的田园,偶尔可见零星的村落,炊烟袅袅。船行水上,只听到桨声欸乃,水声潺潺。

林晚站在船头,任河风吹拂脸颊。

这是她第一次坐古代的船。没有机器的轰鸣,只有自然的声音。慢,但有一种诗意的宁静。

“晚晚,进来吧,外头冷。”沈暄在舱内唤她。

林晚回到舱中,沈暄已经泡好了茶。茶香氤氲,驱散了河上的寒气。

“二哥对扬州很熟?”林晚问。

“去过几次。”沈暄给她倒茶,“沈家在扬州有分号,主要做丝绸和茶叶生意。每年春秋两季,我都要去查账。”他顿了顿,“所以这次陪你来,也算是公私兼顾。”

“那二哥可知道瘦西湖?”

“当然知道。”沈暄笑道,“‘瘦西湖’其实不是湖,是运河的一段支流。因水道曲折,两岸风景秀丽,宛如杭州西湖,但更显清瘦,故得此名。湖畔多亭台楼阁,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他想了想:“你父亲……顾清晏的画斋在瘦西湖畔,那应该是在‘小金山’一带。那里环境清幽,适合隐居。”

小金山。

林晚记下这个名字。

夜幕降临,船在岸边停泊过夜。

运河的夜格外寂静。没有市井喧嚣,只有水声、风声,偶尔几声犬吠从岸上传来。

林晚睡不着,披衣来到甲板。

月色很好,洒在河面上,碎成万千银鳞。远处有渔火点点,像落在地上的星星。

“晚晚也睡不着?”

沈暄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厚披风,给她披上。

“嗯。想事情。”

“想顾清晏?”

林晚点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你母亲念念不忘的,定是了不起的人。”沈暄靠在船舷上,“慕容家的大小姐,凤仪卫的副指挥使……若不是那场变故,本该是一段佳话。”

是啊。

本该是。

可命运弄人。

“二哥,”林晚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找到顾清晏后,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怎么办?”

沈暄沉默片刻。

“那也要找。”他认真道,“找,是为了了却心愿。在不在,都要有个结果。”

他看向林晚:“但晚晚,你要做好准备。二十年了,物是人非。他可能还在,也可能不在了。他可能愿意见你,也可能不愿。无论哪种结果,你都要接受。”

“我明白。”

林晚望向远方的夜色。

母亲等了三年。

她找了二十年。

这份执念,该有个了结了。

第三节 抵达扬州

船行十二日,腊月初七,抵达扬州。

正如沈暄所说,扬州的美是烟雨朦胧的美。虽值冬日,但江南的冬与北方不同——没有凛冽的寒风,没有厚重的积雪,只有细密的冷雨,和雨雾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

码头很热闹。大小船只往来如梭,搬运工喊着号子装卸货物,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鱼腥,还有隐约的梅花香。

沈家的分号掌柜早已等在码头,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姓吴。

“二公子,三小姐,一路辛苦。”吴掌柜上前行礼,“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在城南的‘沈园’。那是沈家在扬州的别业,虽然不大,但清净。”

沈暄点头:“有劳吴掌柜。”

“应该的。”吴掌柜笑道,“二公子难得来,这次可要多住些日子。今年的账目都理好了,就等二公子过目。”

“公事不急。”沈暄摆手,“先安顿下来。另外,帮我查一个人。”

“二公子请吩咐。”

“瘦西湖畔,小金山一带,有没有一家叫‘顾山画斋’的铺子?掌柜姓顾,擅画梅。”

吴掌柜想了想:“顾山画斋……好像有点印象。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还在不在,得去打听打听。”

“尽快打听。”

“是。”

沈园确实不大,但很精致。典型的江南园林,白墙黛瓦,小桥流水,园中种了不少梅树,此刻正开得热闹。

林晚被安排在“听雨轩”——巧了,和沈府的“听雪轩”只差一字。轩外就是一片梅林,推开窗,冷香扑面而来。

“晚晚先歇着,我去趟分号。”沈暄道,“晚上回来一起用饭。”

“二哥去忙吧。”

沈暄走后,林晚让秋月和小莲收拾行李,自己则坐在窗前,看着园中的梅。

扬州。

终于到了。

母亲等父亲的地方。

父亲……会在哪里?

第四节 漱玉斋顾文舟

在沈园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一早,林晚便要去漱玉斋。

沈暄不放心,要陪她去。

“二哥,我想自己去。”林晚坚持,“有些话,外人在场,可能不方便说。”

沈暄理解:“那让两个护卫跟着,远远守着,不打扰你。”

“好。”

漱玉斋在扬州最繁华的东关街。铺面比京城的更气派,三层木楼,黑底金字的匾额,门前立着两尊石狮。

林晚走进铺子,立刻有伙计迎上来:“小姐想看些什么?”

“我找顾掌柜。”

伙计打量她一眼:“小姐是……”

“京城沈家,林晚。”林晚递上沈翊的信。

伙计脸色一变,恭敬道:“三小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后堂出来。他穿着靛蓝色锦袍,面容清癯,眼神精明,与京城的陈掌柜有几分相像。

“沈三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顾文舟拱手行礼,“里面请。”

后堂雅室,茶香袅袅。

顾文舟亲自斟茶:“陈叔前日来信,说三小姐要来扬州,让文舟好生招待。没想到三小姐来得这么快。”

“顾掌柜客气。”林晚直入主题,“实不相瞒,晚晚此次来扬州,是为寻人。”

“可是……顾清晏?”

林晚心头一跳:“顾掌柜知道?”

顾文舟放下茶壶,神色复杂:“三小姐既然找到这儿,想必已经知道,顾清晏是我的族叔。”

“是。”

“那三小姐也该知道,二十年前顾家那场变故。”顾文舟叹道,“一夜之间,顾家嫡支死的死,散的散。我这一支是旁支,又早早分了家,才躲过一劫。但族叔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顾掌柜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顾文舟沉默良久。

“三小姐,”他终于开口,“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但我想知道。”林晚坚定道,“我必须知道。”

顾文舟看着她,忽然问:“三小姐与族叔……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关键。

林晚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他是我父亲。”

茶盏从顾文舟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你……你说什么?”

“顾清晏是我父亲。”林晚重复,“我母亲是慕容清。”

顾文舟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站起身,在雅室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

良久,他停下脚步,声音发颤:“慕容家的大小姐……原来她当年,真的怀了身孕。”

他看向林晚,眼中情绪复杂——震惊,同情,还有一丝……恐惧。

“三小姐,你可知道,你这句话,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我知道。”林晚平静道,“但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顾文舟苦笑,“二十年前那场变故,顾家已经付出了太多。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若是再被牵扯进去……”

“顾掌柜放心,我不会连累你。”林晚道,“我只想知道父亲的下落。告诉我,我就走。”

顾文舟挣扎许久,终于长叹一声。

“族叔他……已经不在了。”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什么时候?”

“十八年前。”顾文舟低声道,“他带着幼子隐居瘦西湖畔,开了那家画斋。但只过了两年,就病逝了。”

“病逝?”林晚不信,“什么病?”

“肺痨。”顾文舟道,“那年冬天特别冷,他本就身子弱,一场风寒就倒下了。我去看过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咳得厉害。他托我照顾他的儿子,说那孩子叫顾念,取‘念念不忘’之意。”

顾念。

念念不忘。

念的是谁?母亲吗?

“那孩子呢?”林晚问。

“失踪了。”顾文舟摇头,“族叔去世后,那孩子就不见了。画斋也关了门。我找过,没找到。有人说他去了外地,有人说他……也死了。”

一条线索,就此断了。

林晚坐在那里,浑身发冷。

父亲不在了。

弟弟失踪了。

她来晚了。

太晚了。

“三小姐……”顾文舟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吗?”

林晚摇摇头,又点点头。

“画斋还在吗?”

“在是在,但早就荒废了。”顾文舟道,“那地方偏,没人愿意接手,一直空着。”

“我想去看看。”

“现在?”

“现在。”

第五节 瘦西湖畔

瘦西湖果然名不虚传。

虽是冬日,但湖水未冻,碧波荡漾。两岸垂柳虽已枯黄,但姿态依然婀娜。远处亭台楼阁掩映在薄雾中,宛如水墨画卷。

顾文舟带路,沿着湖岸走了约一刻钟,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很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侧是高高的白墙。走到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锁,门楣上的匾额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出“顾山画斋”四个字。

“就是这儿了。”顾文舟掏出一把钥匙,“这锁我每年都来上油,就怕哪天族叔回来,打不开门。”

锁开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

院子很小,铺着青砖,砖缝里长满了枯草。正面三间房,门窗紧闭,窗纸破烂不堪。

林晚走进去,每一步都沉重。

这就是父亲生活过的地方。

这就是母亲等待的地方。

顾文舟推开正屋的门。

灰尘扑面而来。屋里很暗,借着门口的光,能看见简单的陈设: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一个画架,还有靠墙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些书和画轴。

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像被时间封印了。

林晚走到画架前。

架上还绷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梅花,只画了枝干,还没点上花瓣。笔搁在旁边的笔山上,墨早已干透。

仿佛主人只是临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继续画。

但这一离开,就是十八年。

“这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顾文舟轻声道,“族叔去世后,我就锁了门,再没让人进来。想着……万一哪天念儿回来,还能看到原来的样子。”

林晚抚过画架上的灰尘。

指尖沾满灰,也沾满岁月的痕迹。

“我能……看看那些画吗?”她问。

“当然。”

书架上堆着几十个画轴。林晚小心取出,一个个打开。

全是梅花。

红梅,白梅,绿萼梅,墨梅……姿态各异,神韵万千。每一幅都题着诗,字迹苍劲有力,与母亲信上的字迹有七分相似。

最后一幅,画的是雪中红梅。

题诗是: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落款:清晏于扬州,甲戌年冬。

甲戌年。

那是二十年前。

父亲画这幅画时,母亲还在江南等他。

“聊赠一枝春”……

他是在想念母亲吗?

林晚的眼泪滴在画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小心卷起画,抱在怀里。

这时,顾文舟忽然“咦”了一声。

“三小姐,你看这儿。”

他指着书架后的墙壁。

那里有一块砖,颜色比周围的略深。顾文舟试着推了推,砖居然松动了。

他用力一推——

砖被推了进去,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有一个油纸包。

第六节 父亲的遗物

油纸包得很严实,打开后,里面是两样东西。

一封已经泛黄的信。

还有……一枚玉佩。

玉佩的样式,和林晚手中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一些,是女子佩戴的尺寸。背面同样刻着两个字:

“清晏”。

但这一枚没有裂痕。

林晚的手在发抖。

她认出这玉佩——母亲的信里提过,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后来母亲逃难时弄丢了,一直引以为憾。

原来,父亲一直留着。

她深吸一口气,展开那封信。

字迹是父亲的,与画上的题诗如出一辙。

“清儿吾爱: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而你还活着,还找到了这里。

对不起,清儿。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对不起没能赴约。

对不起……把念儿也弄丢了。

三年前那场变故,凤仪卫几乎全军覆没。我带着证据逃离京城,本想去找你,但追兵太紧,我怕连累你,只能转道江南。

在江南,我听说慕容家满门抄斩,你下落不明。我疯了似的找你,找了三年,一无所获。

后来我听说,你可能在青州。我想去,但念儿病了,病得很重。我走不开。

再后来,我听说你……不在了。

我不信。

我不信我的清儿会这么离开。

所以我等。

在瘦西湖畔等你。

等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我也等不动了。

清儿,若你还活着,看到这封信,请原谅我。

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逃避。

原谅我没能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画斋里这些画,都是为你画的。你说过,最喜欢我画的梅。所以我画了很多很多,想象着有一天,你能看到。

柜子最底层,有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我这些年在扬州攒下的积蓄。不多,但足够你和孩子过安稳日子。

若你找到了念儿,请告诉他,爹爹对不起他。

若你……有了新的生活,也请好好的。

不必为我守候。

不必为过去停留。

往前走。

清儿,往前走。

替我看看,我没看过的春天。

替我活着,我没活完的人生。

永远爱你的

清晏

绝笔”

信纸被泪水彻底打湿。

林晚跪在地上,抱着信和玉佩,泣不成声。

父亲。

母亲。

你们这一生,太苦了。

一个在江南痴痴地等。

一个在青州苦苦地撑。

一个以为对方不在了。

一个到死都没等到。

而他们共同的女儿,直到现在,才拼凑出这段故事的完整模样。

顾文舟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族叔他……等了一辈子。”他声音哽咽,“临死前,还握着这枚玉佩,喊着‘清儿’。”

林晚抬起头,泪眼模糊:“他葬在哪儿?”

“瘦西湖边,小金山脚下。”顾文舟道,“他说,那里能看到湖,看到画斋,看到……来的路。”

“带我去。”

第七节 小金山下

小金山是瘦西湖畔的一座小山,不高,但林木葱郁。冬日里,松柏苍翠,梅树点缀其间。

顾清晏的墓很简单。

一块青石碑,刻着“顾公清晏之墓”,没有立碑人,没有生卒年月。墓周围很干净,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

“我每年清明都来。”顾文舟道,“族叔没有其他亲人了,只有我。”

林晚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爹,”她轻声道,“我是晚晚。慕容晚。”

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回应。

“娘不在了。她在五年前病逝,走的时候……还念着您。”林晚继续道,“她给我取名‘挽’,是‘挽留’的挽。她想挽留的,是您,是过去,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

她从怀中取出母亲那枚玉锁,和父亲的玉佩放在一起。

两枚玉佩,大小不同,但样式一样,刻字一样。

本该是一对。

本该在一起。

却分开了二十年。

“但我现在不叫‘挽’了。”林晚擦去眼泪,“我叫‘晚’。是‘晚来天欲雪’的晚,是‘为霞尚满天’的晚。爹,娘,你们没走完的路,我来走。你们没看过的春天,我来看。”

她站起身,对顾文舟道:“顾掌柜,谢谢你。”

顾文舟摇头:“三小姐不必谢我。能为族叔做点事,是我的本分。”

“还有一件事。”林晚道,“我想找到顾念。我弟弟。”

顾文舟面露难色:“十八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

“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林晚坚定道,“顾家嫡支,就剩他这一点血脉了。我必须找到他。”

顾文舟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三小姐,你……不会是打算留在扬州吧?”

“是。”

“这怎么行!”顾文舟急道,“你是沈家的小姐,怎么能……”

“我是慕容家的女儿,顾家的女儿。”林晚打断他,“沈家给了我一个家,我永远感激。但有些事,我必须做。”

她望向父亲的墓碑,又望向远方的瘦西湖。

“找到顾念。查清二十年前的真相。然后……好好活着。”

这就是她要走的路。

顾文舟沉默许久,终于点头。

“好。我帮你。”

“谢谢。”

离开小金山时,已是黄昏。

夕阳西下,瘦西湖被染成金色。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湖碎金。

林晚站在湖边,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墓。

爹,我走了。

我会再来看你。

带着弟弟一起。

她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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