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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国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报告,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死死地盯着最后那行字。
“排除……排除生物学父亲?”
他的嘴唇哆嗦着,仿佛那几个字是烙铁,烫得他拿不住。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突然暴怒,伸手就要撕毁报告。
“林翠华,你伪造的!你想离婚想疯了是不是!”
我冷冷地看着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这是复印件,撕吧,原件和底片,我已经寄到我表哥那儿了,他在省城报社当记者。”
张建国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从愤怒转为恐惧,最后他瘫软在地,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芳儿不会骗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如今像一条丧家之犬。
这些天积攒的屈辱,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建国,当年你不是总说,我这种大老粗配不上你,只有刘秀芳那种书香门第的清高才女,才能生出有出息的儿子吗?”
我蹲下身,声音轻得像耳语。
“现在看来,你这盘子接得真稳啊,替别人养了八年的儿子,还为了这个野种,想把咱们的亲生闺女送人,是吧?”
那是我心底最深的痛。
结婚第二年,我怀过一个女儿。
可张建国听信一个的胡说,说我头胎生女会断了他张家的官运,非着我把孩子打掉。
我死活不肯,他就偷偷在我喝的鸡汤里下了药。
孩子没了,医生说我伤了身子,以后很难再怀上。
后来,他才大发慈悲地同意做试管,我受尽折磨,才有了小宝。
“不……不是的……翠华你听我解释……”张建国慌了,爬过来想抓我的手。
我嫌恶地躲开。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就要往外冲。
“我去问她!我去问问那个贱人!”
“站住!”我厉声喝道。
他停在门口,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张建国,你现在去闹,图什么?”我冷静地分析。
“让全厂的人都知道你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知道你出轨都没出明白,还被小三戴了帽?”
“知道你这个新上任的厂长,是个替别人养了八年野种的冤大头?”
他靠着门框,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那……那怎么办?”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迷茫。
“怎么办?”我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从现在起,听我的就行。”
那天晚上,张建国躺在床上,默默落泪。
隔壁,隐约传来刘秀芳哄小宝睡觉的歌声,那声音曾几何时让他觉得岁月静好,如今却像嘲讽,声声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第二天一早,刘秀芳又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碗粥敲开了我家的门。
“建国哥,你昨晚喝多了,我特意给你熬了醒酒粥。”她含情脉脉地说。
张建国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头上顿时青筋暴起。
“建国,”这时我从厨房走出来,笑着接过碗,“秀芳妹子有心了,快进来坐。”
我把粥递给张建国,他僵硬地接上,却一口没喝。
聊了会家常,在刘秀芳走后,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对了建国,我听人说,秀芳那个前夫,当年是因为诈骗进的局子。”
“你说,他会不会想念他的家人?”
张建国好似听进去了。
当天晚上,我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楼下垃圾桶里翻找。
那是刘秀芳刚扔掉的垃圾。
很快,他从里面捏出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纸片。
那是一张去往省城监狱附近车站的火车票残渣。
时间,正是上周刘秀芳说回娘家探亲的那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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