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主角是沈岸左清瑶的小说《却道前缘轻似梦》是由作者“鹿衔灯”创作的小说推荐著作,目前完结,更新了8465字。
却道前缘轻似梦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二章
05
大门洞开,沈岸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夜风卷着寒意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
他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紧紧锁在我身上。
我僵在原地,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他……想起来了?
阿昭也被这阵势吓住,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将、将军?”
沈岸像是被这一声唤醒,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进来。
“抱歉,江姑娘,沈某……唐突了。”
“只是夫人头疾难耐,还望姑娘尽快为夫人织梦,以消痛楚。”
……
沈岸离去时,我站在织梦阁的窗边,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师傅。”
阿昭来到我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尚未平息的哽咽。
我转过身,对上她通红的双眼。
“师傅,您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将军知道?他明明……”
“阿昭,“我轻声打断她,“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圆满。”
她倔强地摇头:“可这对您不公平!”
公平?
我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我与沈岸之间,从最初便是算计与欺瞒,何曾有过公平?
家仇如山,横亘其中,早已将“公平”二字碾得粉碎。
我敛起心绪,语气恢复平静。
“去准备一下吧,明日我们便去将军府,为公主织梦。”
翌日,我带着阿昭踏入将军府。
府内陈设依旧,一草一木皆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引路的侍女恭敬地将我带入公主居住的别院。
左清瑶斜倚在软榻上,面色有些苍白。
见到我,她微微颔首:“有劳江姑娘了。”
我垂眸,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依礼回应:
“公主客气,此乃民女分内之事。”
织梦的过程并不复杂。
我燃起特制的安神香,引导她进入最放松的梦境深处。
我将那段关于丧子之痛的记忆小心地包裹、剥离,再为她编织入一片宁静祥和的梦境。
过程中,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心绪的起伏与平复。
她对我全然信任,心神敞开,毫无防备。
一个时辰后,织梦完成。
左清瑶沉沉睡去,眉宇间那抹因丧子之痛而起的郁结,似乎也舒缓了许多。
我悄然退出内室,一直安静跟在身旁的阿昭却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低头看她,只见她眉头紧锁,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气声在我耳边问道:
“师傅,公主她好像根本不认识您啊?”
我心头微凛,没有回答,只用眼神示意她噤声。
回织梦阁的路上,阿昭异常沉默。
直到踏入阁中,她才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我面前。
“师傅,不对,这很不对。”
“我打听过,街坊邻里都说,沈将军与公主是少年相识,感情甚笃,成婚以来府中从未有过旁人。”
“可如果将军之前那般爱您,甚至不惜以军功求娶,为何会没有一个人记得?”
“就好像……好像您从未在那段过往里存在过一样。”
我望着她执着的眼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缓缓攥紧。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没。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转身,走向内室,轻声道:
“累了,早些歇息吧。”
06
又过了两日,沈岸再次登门。
这次他衣着整齐,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他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夫人的头疾已愈,夜能安眠。多谢江姑娘,此乃谢礼。”
“将军客气,”我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分内之事,不敢言谢。”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沈岸没有离开。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带着那种我无法承受的探究。
良久,他再次开口,声音低缓:
“江姑娘,我们以前……真的未曾见过吗?”
又来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这一次,回答得清晰而肯定:
“没有。”
他身形猛地晃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
“将军。”我打断他。
“夫人温婉贤淑,与将军鹣鲽情深,令人称羡。”
“民女在此,祝将军与夫人……白头偕老,岁岁无忧。”
这句话,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沈岸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最终,他眼中的所有波澜归于沉寂。
他拱手,微微颔首:
“既如此,沈某告辞。姑娘保重。”
他转身,推开织梦阁的门。
这次,没有再回头。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的案几。
阿昭急忙上前扶住我:“师傅!”
我摆摆手,坐回椅子上,示意自己无事。
阿昭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眼泪又涌了上来。
“师傅,我弄明白了,为何公主不认识您,街坊也没人记得您……我全都弄明白了!”
她抓住我的手臂,声音颤抖着:
“您不是为将军织了梦,您是给您自己织了梦,对不对?”
“我们现在,是不是……都在您的梦里?”
07
对上阿昭朦胧的泪眼,我的眼泪也无声地滑落。
我没有去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
这一个字,耗尽了我所有的抵抗。
阿昭的眼泪顿时涌得更凶。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我膝前,伏在我腿上痛哭失声。
“为什么?师傅,为什么?”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越过她,也不知看向何处。
“因为……我死了啊……”
我并非死在那碗堕胎药以后。
只是小产之后,我的身体彻底垮了。
元气大伤,气血两亏,常常昏睡不醒,一睡便是两三日。
沈岸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恨意凛然的大将军。
他风尘仆仆,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慌与疲惫。
他带来了无数珍稀的药材,千年人参,雪山灵芝,堆满了我的外间。
他命人煎了药,亲自端到我的床前。
我没有喝,只是闭着眼,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费力。
然后,我听见了哭声。
我艰难地掀开眼皮,看见那个曾经在金銮殿上都不曾低头的男人,此刻竟跪在我的床榻前。
他仰头望着我,眼眶通红,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哀求:
“宁宁,求你……喝药,好起来……”
他握着药碗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微微颤抖着。
那一刻,我混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清明。
原来我活着,他会恨我,怨我,与我互相折磨。
可我要死了,他也会痛,也会怕,也会如此……卑微地祈求。
我怎么带给他的,都是痛苦呢?
我挣扎着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想要抚平那里的褶皱。
就像新婚夜那晚,他被梦魇困扰,我做的那样。
他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岸,我不恨你了。”
“你也别恨我了。”
“你……忘了我吧。”
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用了所有的力气,为自己织了这个梦。
在这里,沈岸没有江宁,没有血仇,只有他与左清瑶,青梅竹马,两情缱绻,一世安稳。
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
我的讲述停了下来,屋内只剩下阿昭压抑的啜泣声。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师傅,既然是在您自己的梦里,为什么……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为什么不让他记得您?为什么不让他爱着您?为什么还要让他和别人……”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微微笑着,替她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珠:
“傻孩子,梦若太好,便会时时刻刻提醒我,这是假的。”
“如今这般,看他过得幸福,而我独自承受这记忆与孤寂……反倒让我觉得,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公平的结局。”
我亏欠他的,用一场真实的痛苦来偿还。
他亏欠我的,用一场虚幻的幸福来弥补。
这才叫公平。
08
阿昭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为细小的抽噎。
她在我怀里趴了许久,才抬起红肿的眼睛,小声问:
“师傅,那我们还要去江南吗?”
“去!为什么不去?”
那是我年少时便向往的地方,小桥流水,烟雨画船。
我也曾在无数封信中,与沈岸提起想去那里看看。
他那时告诉我,等天下太平,便带我去。
这个承诺,他终究未能兑现。
那么,便在这梦里,由我自己来完成吧。
两日后,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装,锁上了织梦阁的门。
马车摇摇晃晃,驶离京城的城门时,我掀开车帘往后瞧了一眼。
这座承载着我爱恨的城池,终究是要再见了。
但……就这样吧。
沈岸,你的现实一世安稳。
我的大梦,至此……也该圆满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沈岸从一场午憩中惊醒。
窗外阳光明媚,他却捂着抽痛的心脏坐起,脸上冰凉一片。
他抬手触碰,指尖沾上了未干的泪痕。
为何会哭?
那个模糊的梦境里,似乎有一个女子转身离去,他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面容。
左清瑶闻声走进书房,温柔地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肩上。
“夫君,怎么了?”
“可是梦魇了?”
沈岸怔怔摇头,目光落在书房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包城东果子铺的糖。
他总会下意识买回来,却从不记得自己为何要买。
他握住妻子的手,勉强一笑。
“无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09现实沈岸番外
江南的春日总是多雨。
沈岸坐在窗边,看着雨丝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座小院是他三年前买下的,推开窗就能看见蜿蜒的河道,偶尔有乌篷船缓缓驶过。
他如今不过三十五岁,两鬓却已斑白。
街坊邻居都说这位从北方来的沈先生是个怪人,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五年前那个雪夜,太医从内室出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立在廊下,竟一步也迈不动。
后来下人说,夫人走得很安详,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沈岸记得那夜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那包从城东果子铺买来的糖。
那是她最爱吃的,可他再也送不出去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九年前,沈家一百零九口人倒在刑场上时,他就发誓要报仇。
他精心策划了与江宁的相遇,看着她从天真烂漫的尚书府小姐,一步步走进他设下的局。
她总是笑着对他说:“沈岸,等以后我们去了江南,我要在院子里种满杏花。”
那时他只是淡淡地应着,心里却在冷笑。
江南?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记得她爱吃的点心,记得她喜欢的颜色,记得她说起江南时眼里闪烁的光。
甚至在边关的寒夜里,他会反复摩挲她寄来的家书,直到墨迹模糊。
江家倒台的那天,他本该觉得痛快。
可当他看见她拿着剑指向他时,心口传来的疼痛竟比剑伤还要剧烈。
她哭着问:“为什么?”
“江宁,真好啊,你终于也体会到了我的感受。”
他说着最残忍的话,把她囚禁在府里。
也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让她偿还沈家的血债。
可每次看到她日渐消瘦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去买她爱吃的糖,找各种理由去看她。
真是可笑。
他明明是去报复的,最后却把自己也困在了这场恩怨里。
可他又偏执地想,哪怕彼此痛苦,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但皇权的猜忌、公主的介入、失去孩子的打击……她终究是枯萎了。
他跪在她床前,看着她形销骨立,所有的药材都无力回天。
他哭着求她,她却只是轻轻抚摸他的眉眼:
“沈岸,我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了。你忘了我吧。”
那一刻,所有的恨意突然变得可笑。
他处心积虑的报复,最后报复的,原来是自己。
……
江宁死后,沈岸辞去了官职。
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递上了和离书。
她早就看出来了,他的心从来就不在她那里。
这五年来,他走遍了江宁曾经提起过的每一个地方。
最后在江南定居,因为她说这里的水最清,杏花开得最好。
雨渐渐停了。
沈岸靠在窗边小憩,恍惚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昭,慢些跑,当心摔着。”
他猛地睁眼,看见江宁穿着一袭月白襦裙,站在杏花树下,笑盈盈地望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那孩子手里攥着一把刚摘的杏花,蹦蹦跳跳地扑进她怀里。
“师傅你看,这花多好看!”
江宁温柔地拭去女孩额角的汗珠,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安然。
他想要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缕轻烟。
醒来时,月光已经洒满窗棂。
院角的杏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落下一地细碎的花影。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江宁靠在他肩头,轻声说: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那时他没有回答。
如今他想说:是啊,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夜风拂过,带来杏花的淡淡香气。
沈岸望着天边那弯新月,轻轻闭上眼。
江南的杏花开了又落,而他等待的那个春天,再也不会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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